朝慈发现,最近他离开房间时,严彧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,只是沉默地目送他。
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,除了惯有的专注,还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、跃跃欲试的光芒。
但他没有深究,只当是严彧心情渐好。
朝慈并不知道,在他离开的每一个间隙,在他于花园里逗猫、在书房找书、甚至只是去楼下倒水的短暂时间里,他身后的那扇房门内,正进行着一场无声而艰苦的战斗。
严彧在偷偷练习走路。
最初是靠着床架,仅仅是站立,就让他的双腿颤抖如筛糠,冷汗浸透衣衫。
然后是扶着墙壁,一步,两步……步伐蹒跚得像初学走路的婴孩,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酸胀。
他摔倒了无数次,沉闷的撞击声被厚重的地毯吸收,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有多狼狈。
但他没有一次放弃。
脑海里是朝慈在阳光下回头对他笑的画面,是那句“我很快回来”的寻常话语。
这些,成了支撑他一次次挣扎着爬起来,继续扶着墙壁向前挪动的全部力量。
他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支撑而磨出了薄茧,双腿的肌肉在酸痛中开始重新凝聚力量。
他从需要完全倚靠墙壁,到可以短暂地松开手独立站立几秒,再到能颤巍巍巍地走上三五步……进步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,却每一步都踏在他重建自我世界的基石上。
这天,阳光一如既往地慷慨。
朝慈午睡醒来,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,看向窗外的花园,提议道:“今天天气真好,下去晒晒太阳?那丛绣球好像快开败了,最后再看一眼。”
他说着,习惯性地走到严彧的轮椅后方,双手搭上了推手,准备像往常一样推他下去。
然而,就在他准备用力的前一秒,轮椅上的严彧,却忽然抬起右手,轻轻地按住了朝慈的手背,阻止了他的动作。
朝慈一愣,低头看去。
只见严彧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,他用右手牢牢抓住轮椅的扶手作为支撑,腰部核心猛地收紧,在朝慈惊奇的目光注视下,他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。
他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紧绷,站直后的身形竟比坐在轮椅上时显得挺拔清瘦许多,只是双腿还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,显露出这看似简单动作背后的艰难。
他就这样站着,转过身,直面着朝慈。
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涌进来,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,也照亮了他苍白脸上那抹因为用力而泛起的红晕。
朝慈瞪大了眼睛,嘴巴微微张着,足足愣了好几秒。
随即,他那总是平静的脸上,瞬间绽放出一个巨大而惊喜的笑容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“哈!”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愉快的笑声,伸出手指,带着喜悦,轻轻点了点严彧的胸口,“严彧!你终于舍得用你自己的脚走路了?!哈哈哈!我就说嘛,你这腿长得这么好看,老坐着多浪费!”
他的笑声爽朗而真诚,没有丝毫的惊讶于“他居然能走路”,只有纯粹的、为朋友感到高兴的雀跃。
仿佛严彧能站起来,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。
废话,严彧又不是双脚残疾。
严彧被他笑得耳根发烫,那强装镇定的面具几乎要维持不住。
他抿了抿唇,避开朝慈那过于灼热的目光,有些生硬地、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赧说道:“……走吧。”
声音依旧低哑,却不再干涩,反而像是被朝慈的笑声浸润过,带上了一点潮湿的暖意。
“走!必须走!”朝慈笑容满面,他不再去碰轮椅,而是后退半步,对着严彧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“严少爷,请挪动您尊贵的双脚,让小的见识见识!”
严彧无奈地瞥了他一眼,眼底却藏着纵容。
他不再依赖轮椅,而是缓缓地、小心翼翼地,尝试迈出第一步。
步伐很慢,有些僵硬,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和谨慎,仿佛脚下的不是坚实的地板,而是脆弱的冰面。
但他确实,稳稳地踏出了这一步。
然后是第二步,第三步……
朝慈没有再开玩笑,他安静地跟在严彧身侧半步远的地方,既不伸手搀扶,也不催促,他的存在本身,就是最安稳的依靠。
从房间到走廊,再到楼梯口……这段对于常人而言短短的距离,对严彧来说,却如同一次漫长的远征。
当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,缓慢而坚定地走下第一级台阶时,额角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。
但他没有停下。
阳光从楼梯转角的大窗户倾泻而下,照亮了他前行的路,也照亮了他眼中越来越盛的光。
朝慈跟在他身后,看着前方那个虽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背影,脸上的笑容温柔而欣慰。
“十四啊,你快看我好大儿终于舍得走路了!”朝慈内心激动。
系统1314:【宿主棒棒的,跟之前对比,严彧终于有个人样了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