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分明是处心积虑。
明知故犯地谋划了这一切!
“说什么想转学?不过是自家族长被人害了,有冤无处申!”
“按大雍律例,周何二人恶语伤人,无法被惩罚。而谋害孩童,却能被重重责罚。”
“律法管不了的人,他来管。”
“律法不公,他来做公!”
如果屠成刚只是个旁观者,一定会为张彦的聪慧而拍手叫绝。
——可偏偏他不是。
他甚至还是那个被张彦利用的傻蛋!
屠成刚想到这里,都被气笑了:“最可恶的是这小子干这种危险事,竟还记得叫我过去救他。我当时刚到没多久,他立马就掉下来了,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?”
如果不是皇上提前提点过他。
屠成刚根本不会怀疑到一个小孩子身上。
果然,姜还是老的辣。
皇上看人真是一绝!
被个孩子利用的屠成刚,整张脸都黑成了焦炭,他将笔往桌上一扔,任凭上面的墨迹撒在总结的纸上。
即便已经猜到了真相,但他没法证明这一切是张彦干的,因为就连那两人也没否认自己推了张彦的事实。
屠成刚甚至开始怀疑,张彦真是被那两人推下来的吗?
他站起身,朝关押犯人的地方走去。
翌日,济世医馆。
张瑜提着食盒,和弟弟一起来换班。
守在这里的族人,尝着张彦送过来的糕点,一个个都惊奇得跟小孩子似的,纷纷表示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。
张彦独自去找了大夫,询问族长的身体状况。
大夫说:“这些好药用起来很有效果,病人的脉象平稳,眼下的昏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在休养,并非毫无进展。”
张彦又问:“预计何时会醒来?”
大夫看了看他身后这一大家子族人,也理解他们寒门学子在县城消耗多日的不易,于是提议:“人可以带走,只要好好用药,过几日应当就能醒了。”
张彦皱着眉说:“还住这里吧,我们村距离县里有半日的路程,太折腾族长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大夫看向张彦身后,“他们不用继续读书吗?”
他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就是今年的县案首,后面那些张家族人也有几个县试中榜的。
但县试后面一个月就是院试,只有通过院试才能正式成为秀才,若他们都在这里耗着,那今年想中榜怕又是空梦一场。
张彦抿着嘴唇道:“谢谢提醒,我会去安排的。”
小少年走到病床前,对张瑜说:“哥,你跟张程、张启先回家里,准备参加下个月的院试。我留在这里看着族长。”
张瑜愣道:“可是你也要考试,也要上课……让我留下照顾族长。我学识没你好,院试很可能过不了,倒不如把机会让给你。”
张程和张启一听,神色也有点异常。
他们两个今年好不容易通过了县试,若是将机会让给张彦也很心疼,但张彦却是他们家最有希望中秀才的人。
张程犹豫了几瞬,终于还是决定:“彦弟,你跟大家回去吧,我是年龄最大的,让我留在这照顾族长。”
张启也迟疑了之下,附和道:“我留下也行,族长对我很好,我开蒙的银子都是他凑的。院试而已,我明年再来参加也成。”
张器在后面乱叫:“还有我还有我,彦弟你别忘了我这个落榜的呢,我可以在这照顾族长,我比你还大呢!”
另一个落榜的说:“啊对对对,还有我,我们也都落榜了,根本不用担心院试。”
还有落榜的兄长说:“你们四个都回去吧,我们在这看着就行。”
张器点点头,朝张彦道:“看,我们落榜的人可多了!”
张彦:……
你个落榜生还自豪起来了?
张彦看着族中少年们个个都想留下来照顾族长,团结友爱得让他心生暖意。
“张瑜张程张启先回去,我跟张器等人留在这照顾族长。”张彦见他们三人面露不满,又补充道,“租赁的马车把你们送到家后,再把族长夫人也接来,由她来照看族长。”
原先没告诉她,是因为还不知道族长出什么事了,如今族长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,自然是由他最亲近的妻子来照顾最佳。
张彦这个主意一出,众人这才放下心来。
张启说:“既然如此,那彦弟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,你也还要备考院试呢。”
张彦摇头拒绝:“不用,我不备考也能通过,县案首就没有在院试落榜的。”
他这话一说完,众兄弟互相对望,虽然听起来有点狂,仔细想了想还真是,从来没听说有哪届案首考不上秀才的。
那毕竟是县案首,全县第一名。
张瑜等人很快便坐上了回村的马车,张器屁颠屁颠地给族长端药熬药,闲下来的时候甚至还把族长的鞋子又刷了刷。
勤快倒是挺勤快,就是不爱读书。
其他守在这的堂哥们,个个手里捧着书,就算是自学也不肯耽误时间,对比之下就显得张器很咸鱼。
张彦见不得学渣这么闲,他抢过张器手中的药碗,自己坐在床前给族长喂药。
张器嫌屋里坐不下,刚要出去就被张彦给叫住了:“器哥,闲着也是闲着,来对几个对子玩?”
张器整个人被冻在原地。
他眼珠子左右转了转,眉毛恨不得皱成两根竖线,声音弱弱地问道:“对对子……叫玩?”
这天杀的不是功课吗!
彦弟你休想骗我,我可不是三岁小孩!
张彦头都没抬地回道:“对啊,玩,不然破题更难吧?”
张器咧着嘴,讪讪道:“彦弟,你可是县案首,我跟你玩对对子,还不得被你当狗溜啊?”
他的对对子水平,和他的八股破题水平,那真都是入门级中的入门级,基本一看考题就头蒙,更别说破题解题了。
这次来县试,他就是纯粹凑个人头,混个考试经验的。
张彦知道他是啥水平,耐心地从简到难地引导他学习:“上联:晨钟催晓雾。”
张器还沉浸在我要被县案首往死里锤的幻想里,还没等他捂住耳朵躲避考题,就被张彦这零帧起手给惊住了。
啥啥啥?
县案首真给我出题了?
晨什么?晓雾?
晨晨晨……早晨对傍晚,钟对鼓,晓雾对……
“暮鼓送残阳?”张器试探地问道。
张彦喂药的手一顿,装作诧异地扭头夸道:“你对得很工整啊!”
张器整个人都呆住了:“真真真的吗?”
少年大脑一片空白,耳边好似响起了鞭炮声。
张器觉得自己在做梦。
要不然他咋可能接上县案首的对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