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有所不知，如今除了先生，我谁也不敢信，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。”
宋炎咬牙切齿，眼中布满血丝，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疲惫。
周衍想起李文博曾提过，这位少年官家天资聪颖，如今一见，只觉可惜。
知道的说他是皇帝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他被送去戒网瘾了。
“臣知道陛下很急，但陛下先别急。”周衍语气平静，“您光说自己处境危险，可微臣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，这样也无法帮忙。”
听了这话，宋炎才勉强冷静下来。
“我...我是真的不明白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。”他声音低哑，“不久之前，李爱卿把审讯的供词呈给我看，还跟我说了很多...”
他缓缓抬头，望向那一排牌位中的某一个，眼眶湿润。
“我本来以为，他们只是不服我...兴许等我再长大些，情况就会好转。”
“可现在我才明白，我根本没有机会长大。”
“亲叔叔想杀我，镇国公想杀我，连丞相...也想取我性命。”
“每日上朝，我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坐在龙椅上，还是躺在砧板上。”
他忽然转头，直视周衍。
“先生其实也不必再伪装了。”
“李爱卿在你来之前，想必已经和你演练过一番了吧？”
“毕竟我所知的大部分消息，本就是先生您打探来的。”
周衍微微挑眉。
情绪这般不稳，思路倒清楚，比寻常熊孩子强得多，也比他那位姐姐更沉得住气。
既然已被点破，周衍也不再端着臣子的仪态，恢复平常姿态，看向眼前这少年。
“既然官家都知道了，臣也不多做遮掩了。”
“官家召我前来，想必是我那师兄所说的计划，可以开始施行了？”
见周衍态度坦然，不卑不亢，宋炎不怒反喜，甚至松了口气。
“李爱卿的计划确实不错，但我说了，我只信先生一人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周衍眯起眼。
这小子话里有话呀。
宋炎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走到高台前，取下一只木盒。
“李爱卿出身清虚洞天，是四长老门下，却非真传。”
“他未得核心传承，离世间顶点只差一步，却终究难以跨越。”
“若非如此，他也不会来大虞。”
“说到底，他也是个心有不甘之人。”
“这样的他，和那三位只差一步就能站上大虞顶点的人，又有何区别？”
“他不像那三人那般危险，却也有所图，凡有所求，便难免生起贪念。”
宋炎捧起木盒，朝牌位躬身一礼，才走回周衍面前。
“但先生不同，您是有望成为圣子的人，不论成败，都注定是真传。”
“您天赋出众，背景雄厚，未来大乘可期。”
“如今大虞，只有您不会对朕手中之物起贪心，毕竟您将来至少也是清虚洞天的太上长老，区区帝王之位，您看不上。”
他打开木盒，里面端正地放着一枚玉玺。
“正因如此，朕才信您，也才能说一些连李爱卿都不知道的事。”
“李爱卿应当给了您一件信物，可借他神通一用。”
“原本的计划，是借他神通将我的命格暂时转为法宝，转嫁于先生身上。”
“我再远程操控命格，为先生作伪装，而我本人则以化神期修为去刺杀康王夺回命格。”
“之后调动全部力量，先灭真理教，再合力围剿老国公。”
“但现在，这计划要改一改了。”
“假借命格，终究只是伪装气息，并无实际用处。”
“可现在，先生能以另一种方式达成目的了。”
说完宋炎便把玉玺举到周衍面前，一时之间看的周衍两眼一直。
“这玉玺中，藏着我大虞最重要的两项传承。”
“一为《莽雀吞龙术》，二为《请神术》，可借先祖之力。”
周衍伸手触碰玉玺，随即两道提示在意识中响起。
【叮，检测到《莽雀吞龙术》（未鉴定），是否学习？】
【叮，检测到《请神术·残》（未鉴定），是否学习？】
见他怔住，宋炎在旁解释。
“玉玺中两门秘术，一者可令施术者与当朝皇帝命运相连，另一者可向历代先皇借力。”
“如今朝廷尚未大乱，很大程度上是因他们忌惮我借先祖之力。”
说到此处，他眼神一暗。
“可惜我命格不全，无法借取年代久远的强大先祖之力，只能依血缘远近，借我父、祖父与太爷爷三人之力。”
“但我父早逝，自身修为未超皇朝所赋，借来也只有化神实力。”
“我祖父虽至合体，肉身却被妖族掠走，未能入皇陵，其力也无法护佑皇朝。”
“最终，我只能借太爷爷显宗之力。”
“他老人家不擅斗战，修为仅达半步合体，是借国运加持才勉强至合体初期。”
“这点力量，不足以镇压所有敌人，却足以重创其中一方。因此他们才不敢明着妄动，而这也是我最后的底牌。”
“一旦动用，灭掉一方后，我便再无倚仗。”
“但如今已到最后关头，便没什么可保留的了。”
“我要先生以《莽雀吞龙术》夺取我的命格，与我命运相连。”
“如此，先生既可借用我的命格施展请神，亦可借我太爷爷之力。”
“届时，先生只需以半步合体的战力震慑朝堂，令他们不敢妄动，而我找机会诛杀康王，补全命格，一切便有转机。”
“我请先生亲自前来，正是因为只有您，在建立连结后不会掠夺我的命格，而只是借用。”
“换作旁人，哪怕是李爱卿，我也绝不敢交出命格。”
周衍心中微凛。
这小皇帝，够狠。
原计划是他假扮皇帝，皇帝亲自刺杀康王，师兄牵制镇国公，其他人对付丞相。
现在倒好，对方连命格都不惜共享，还把最大底牌交出来，让他去单刷整个朝堂。
“官家，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。”周衍摇头，“臣最胆小怕事了，这活儿我可干不了。”
他确实心动，但这般激进，等于把他推到最前线。
原本假装皇帝，身份被揭穿后，碍于他的背景，那些人未必会动他，他的境界不构成实质威胁，动他也麻烦。
可一旦与小皇帝命运相连，他很可能被盯上，说不定他也能被用作完成仪式的祭品，杀了他可能也算夺位成功。
即便不能，凭他届时借来的实力，也必被视作头号大敌。
到那时，师门的面子也未必管用。
他大概率只能等宗门复活了。
更何况，现在可以让合欢宗加入，两个化神入场，他本可安稳行事，何必自陷险境？
宋炎看出了周衍的迟疑，于是对着他躬身一礼。
“先生深明大义，为救万民于水火，才愿入此局。”
“这方法虽容易陷入险境，但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。”
“而对先生而言，国运亦有大用。”
“若暂代帝王之权，所得国运远非寻常官职可比。”
“更何况，皇家宝库中的珍奇宝物，先生暂代皇帝之时，皆可随意取用，应该对先生也多有裨益。”
周衍一愣。
差点忘了这茬。
他确实能用国运提升修为。
原本只想做完这单，当个大官就走。
可若真与小皇帝共享命格，那便如同监国时的康王，国运获取量将大幅提升。
再加上皇家宝库...
“唉。”
周衍将玉玺递还给宋炎，转身长叹。
“我虽无意逐鹿，却知苍生苦楚。”
“正所谓：我不入地狱，谁入地狱。”
他顿了顿，回头问。
“这个《蟒雀吞龙术》用起来麻烦吗？”
宋炎破涕为笑，终于放松下来。
“此法极易修习，只需得皇朝认可，也就是皇帝本人同意即可。”
“通常施术时皇帝无法自行认可，需由皇室代劳。”
“但此番，只需先生对我施术，我亲自应允便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