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众人注视之下,李珏自信上前两步,说道。
“这有何难?”
“为免落你口实,这诗我便先作一首。”
李珏确实颇有才学,虽此时态度嚣张,诗句却信手拈来。
“柏台深树晚鸦鸣,聒噪风前似有声。”
“鹰隼侧目窥野雀,狐鼠潜形附棘荆。”
“章疏每从罗织起,庙堂空逐风雨行。”
“何当一扫阴霾尽,还见青天万里明。”
这首诗是暗讽御史台选人不明,让周衍这种无才之人混入,也是讽刺周衍这种人是朝堂里的污秽。
能来此地的不是官员就是文化人,本身的文学功底都不弱,所以很快就读明了其中的意思,纷纷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简直太直白了,真是言辞犀利啊!”
“好样的,就该这么做,就该好好打打这帮权贵们的脸!”
“骂的这么脏,该不会被打吧?”
看着周围人的反馈,李珏笑意更胜,拿下一手开门红那么在接下来的斗诗中,无疑是大大的优势。
此时的李珏意气风发,身后寒门子弟纷纷拍手叫好。
仿佛胜利的天平已然倾斜,结局已定。
“啪啪啪——”
掌声起初热烈,却骤然停下,只剩一道孤零零的掌声。
李珏感到怪异,闻声望去,发现鼓掌的竟是对面的周衍。
众人也是因周衍这出人意料的举动,才疑惑的安静下来的。
“你这诗,吟得确实不错。”周衍开口。
“说实话,我其实不会作诗。”
“所以,你赢了。”
“啊?”
周衍突然认输,不单是李珏,在场众人也都发出不解的声音。
“什么意思?还没比就认输了?”
“他不会真的一首诗都不会吧?”
“可周御史看起来挺镇定,莫非另有打算?”
人群中议论纷纷。
乔文泽和梅老板脸色都不太好看,似各有心事。
唯独陈判官心中暗喜。
李珏从最初的错愕转为得意,开口道。
“果然是浪得虚名之辈!那你赶紧向...”
“啊——!”
一声惨叫发出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李珏已飞出四五米远,倒在地上。
“李珏人呢?”
“赢了就走这么快?真是深藏功与名啊。”
“藏什么?他不就躺在那儿吗!”
有人指向一旁,大家才看到倒地不起的李珏。
原来,就在刚才他正要阴阳怪气时,就被周衍一拳打飞。
几位感官敏锐的修士捕捉到那一幕,向人群解释起来。
越来越多人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。
“你...你是不是输不起?”
“为什么打我!”李珏口齿不清地喊。脸已肿起,虽未受重伤,但疼痛难忍。
周衍并未理会,憋着笑缓步上前,接着便拳脚相加。
每一击都控制着力道,不伤筋骨,却招招到肉。
李珏痛得大叫求饶,先前文人傲骨荡然无存。
“呼——总算舒服了。”
周衍活动了下脖颈,转向乔文泽说道。
“此子作诗讽刺御史台、朝堂,乃至暗讽当今官家。”
“他刚刚所吟诵的诗词已非狂言,简直是乱党!”
“这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,我作为御史一定要将此事写明,上奏给官家!”
“陈判官,你主管刑名,说说该如何判?”
周衍憋着笑看向陈判官。
陈判官一愣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但是其专业性还是让他对此下了判决。
“按律当斩。但大虞祖训,有功名者不杀,只能削职,再按严重程度选择是否流放。”
“他身为举人,无官可削,所以直接流放便是。”
“乔知州,你也听到了吧?”周衍接话。
“刚才抓人确实不妥,毕竟只是口头发牢骚。”
“但现在既已犯法,就请差役们辛苦一趟,送他上路吧。”
李珏整个人都懵了。
我是谁?我在哪?我刚才不是还意气风发吗?怎么转眼就被打了一顿,还要被流放?
国运护体确实很厉害,李珏被打的跟猪头一样,可一听判决,还是挣扎起身大喊。
“等等!我不服!”
“你审都没审,凭什么定我的罪!”
周衍看向乔知州和陈判官,一笑。
“那要不...审一下?”
“我同意流放。乔大人呢?”
“老夫也同意。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狂生了,必须要重拳出击!”
“陈某附议,此事必须依法处理,正义可能会迟到,但永远不会缺席!”
三方一致,差役再无忌惮,上前押住李珏,如提小鸡般向外拖去。
“我不认罪!你是故意的!”
“你故意引导我!我要求重审,我要求三司会审!”
“无妨,流放之后你会认的。那边说不定还有荔枝吃。”周衍淡然道。
周衍在很久以前,看一些影视剧的时候就想过。
那些穿越者通过抄来的诗词与人比斗文采,图什么呢?
抄诗固然爽快,但那又能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?
不如利用其诗词的本质,引导对方开始魔法对轰。
对方是文人,挑拨两下肯定受不住的,那小词肯定一股脑就吐出来了。
一般情况下肯定没什么,但自己现在可不是一般人,自己可是御史啊。
周衍那么多集张三可不是白看的,知法、懂法却不用法,那多浪费呀。
御史作为诗人们最严厉的老师,周衍必须好好利用这层身份,给这个喜欢扣帽子的李举人,展示展示什么才叫扣帽子。
周衍再次看向人群,众人皆不敢言,生怕因为视线冒犯,被这位周御史判定为藐视御史台,导致自己也被流放。
特别是刚刚那几个叫的最欢的寒门子弟,恨不得把脑袋埋在地里。
“诸位不必紧张,诸位平时的言语是自由的,我不会擅加干预。”
“只是此人知法犯法,作为朝廷选拔出来的举人,竟然在公共场合说出如此暴论。”
“这分明是引导不良风气,意图败坏朝廷名誉,说不定还收了大乾的贿赂。”
“他作为预备官员,竟有如此行径,所以我才会下令流放他,但诸位不用这么胆怯,平时有什么意见也是可以提的。”
“至于我刚刚的拳脚殴打,也只是在履行赌约而已。”
“李珏说过,若是我输,就要展示我是如何当上御史的。”
“而就在刚才,我已展示过了。”
“我非文官,乃是武官,之所以成为言官,也只是因为官家赏识而已。”
说罢,周衍气息全开,筑基初期的修为笼罩全场。虽不及先前两位结丹修士的气势磅礴,却仍令人震撼。
“周衍,十九岁(原身的年龄),单灵根,筑基初期。曾以炼气之身斩筑基邪修,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是从七品监察御史。”
全场哗然。
“什么!十九岁的筑基期,还是单灵根!这天赋干什么不行?何必当个七品御史!”
“炼气斩筑基才更逆天!这样的斗战天赋,从军做个指挥使都绰绰有余,当监察御史太屈才了!”
“我们都错怪周大人了,周大人是个好官,他有如此天赋还愿意从基层做起,实为我辈楷模,我哭死!”
风向彻底逆转。
虽然功绩不一定为真,但这年纪与天赋可做不得假,修为也扎实可见。这样的天才任从七品官职,确实令人意外。
当然,如果他们知道周衍其实是一进官场就是从七品开局,他们大概还是会骂黑幕,如果他们看见举荐人是谁的情况下,还敢骂的话。
乔知州面露喜色,这一下既摸清了周衍的一些底细,事情也圆满收场,省去不少麻烦,这下稳了。
陈判官则面色复杂,局势完全超出掌控,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了。
而这时,梅老板含笑上前,对周衍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“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?有些事想与您谈谈。”
乔知州皱眉,不悦道。
“梅老板,周御史已解决此事,你何必纠缠不休?”
“你们烟雨画舫,难不成真要跟我们大虞掰掰手腕?”
梅老板轻笑道。
“乔大人误会了。是我家小姐刚刚传音说,想认识认识周大人。”
“孟轲?”
乔知州发出疑惑。
而全场则是激动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