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院柴房里，已经看不出任何踪迹，稀稀拉拉摆着一些柴火，地面被扫得十分干净，连半点异样的尘土都寻不见。
楚玉蘅蹲下身，指尖拂过墙角的地面，触感干燥坚硬，她又拨开柴火堆细细查看，木柴间只有积灰，再无其他。
她站起身转了一圈，眉头微蹙，什么也看不出，便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李砚辞。
李砚辞刚收回扫视屋顶的目光，迎上她的视线，缓缓摇了摇头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确实什么也看不出了。”
楚玉蘅知道再留此地无益，她理了理衣襟，快步走出柴房，对候在院中的掌柜拱手道：“叨扰掌柜了，多谢相告。”
掌柜堆着笑连连摆手：“姑娘客气了，只是这柴房确实寻常得很，没能帮上忙。”
楚玉蘅没再多言，只略一点头，便与李砚辞他们一同转身出了客栈后院，脚步未停地融入了街上的人流里。
第二日、第三日，他们几人在街上反复调查，脚步几乎踏遍了每条街巷，从晨光熹微的早市问到暮色沉沉的夜市，连打杂的小伙计都细细盘问过，却再也没能获得更多的线索。
那些零碎的消息像抓不住的烟，风一吹就散了，只留下满心的茫然。
几人都有些疲惫，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，肩膀也不自觉地垮着。
连日的奔波让每个人的体力都濒临透支，却都强撑着没说一句丧气话。
楚玉蘅和青禾累得连回房的力气都没有，瘫坐在客栈大堂的八仙桌旁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桌面。
两人眼神放空，全然没了往日的精神劲儿，连伙计路过添茶都没察觉。
正在这时，楼梯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李砚辞走在前面，一身月白长衫依旧整洁，只是眉宇间也带着几分倦色，江婉柔却仍是梳着精致的发髻，换了一身更鲜亮的衣裙，下楼时紧紧挽着李砚辞的手臂，看到楚玉蘅时，贴的更近了几分。
两人径直走到桌旁坐下，李砚辞刚坐稳，便开口打破了沉默，声音带着沉稳的穿透力：“我的人这几日调查下来有了新的发现。”
他顿了顿，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，语气添了几分凝重：“有个茶商是去年才从外地搬来的，初来乍到摸不准本地行情，年底清货时剩了一大批茶叶。老板也是实在人，舍不得直接丢弃，就一股脑堆在了后院库房里，想着开春或许能折价处理。结果前些日子翻库房，才发现那批茶叶全霉了，绿霉黑霉缠在一起，几乎粘成了团，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霉味。蹊跷的是，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，没过几天就有人找上门，指名道姓就要买那些霉茶，还绕着圈子问老板当初是怎么存放的——温度、湿度，连库房通风情况都问得仔仔细细。”
说完将指尖捏着的一卷纸递过来：“那位茶商知道这事牵扯到了楚家，倒是爽快，当场写了证词，把对方问的话、交易的时间地点都写得明明白白，还有当时签的买卖契约，他也找出来了，愿意一并交给我们当证据。”
楚玉蘅神情有些激动，“果然是那群黑心肝的东西搞鬼！我这就联系兄长，带着证词和契约回县衙，定要让县太爷严惩这群坑害父亲的奸人！”
李砚辞连忙开口拦住他，语气带着几分犹豫，“我仔细问过茶商，他卖给那些人的霉茶统共也就十几斤，可伯父当初跟他们交易的茶叶足有上百斤，这数量差得太远，恐怕他们不止是从这一处得的霉茶。”
楚玉蘅情绪平复下来，声音里带着几分肯定：“他们不是特意问了茶商怎么让茶叶发霉吗？定是他们又收了些陈茶，照着茶商说的法子，自己动手‘做’了霉茶，混在一起坑人！”
李砚辞望着她，见她神色笃定，终是叹了一口气：“可这些终究只是我们顺着线索推出来的猜测，没有实打实的证据，光凭几句推断，县太爷定然不会认账。”
李砚辞目光扫过桌上的证词与契约，“目前这些证据，只能证明他们买过霉茶、问过存茶方法，却没法直接和坑害楚伯父的事对上，对方大可以辩称买霉茶是另有他用，问方法只是好奇，有太多可以辩驳的余地，根本定不了他们的罪。”
楚玉蘅神情有些失落：“那……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？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坑害我们楚家？”
李砚辞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，目光扫过在场几人，语气沉稳得像是定海神针：“现在急也无用，当务之急是把现有的证据攥牢。”他看向楚玉蘅，“证词和契约先收好，一式两份备份，万无一失。”
接着他话锋一转，又补充道：“那个茶商只是个开端，既然对方要收霉茶、学法子，断不会只找他一家。我们再去城郊和南城的茶行摸摸底，尤其是那些常年囤积货物、库房条件差的，仔细打听最近有没有人问过霉茶的事，但凡有线索，都要留下书面证词，让店家按上手印。”
屋内的空气一片沉滞，楚玉蘅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。
就在这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时刻，坐在李砚辞身侧的江婉柔轻轻动了动，她先是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，随即低下头掩着唇，只溢出一身极轻极秀气的哈欠，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了颤，带着几分难掩的倦意。
这声细微的动静瞬间拉回了李砚辞的注意力，他方才还凝着思索的眉眼立刻柔和下来，先前讨论案情时的锐利尽数褪去，只剩下全然的温煦。他侧头看向江婉柔，声音放得极轻：“累了？”
江婉柔抬眸，对着他浅浅摇了摇头，眼底却藏不住疲惫，李砚辞不再多言，转而看向楚玉蘅，语气恢复了几分平和却不失礼貌：“今日先到这里吧，后续调查我们再另行商议。”
随即不等楚玉蘅反应，自然地伸出手臂，轻柔地揽住江婉柔的肩，护着她起身。
两人脚步轻缓地踏上楼梯，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二楼房间的转角处，只留下屋内仍在思索案情的楚玉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