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投降，还来得及吗？
“嘘，能和解吗？”张献忠讪讪开口。
“和解？事到如今，你莫不是在说笑？”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张献忠，只是冷冷一笑。
张献忠被朱由检那冰冷的目光和话语刺得浑身一颤，讪讪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。
他张了张嘴，似乎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，比如“罪臣愿献出全部金银”， “愿为陛下驱使平定其他流寇”之类的套话。
但朱由检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。
“韩猛。”
“末将在！”
“将此獠及其主要党羽，分开严加看管，不得有任何疏漏。待局势稍定，朕要亲自处置，昭告天下。”
“遵旨！”
韩猛应声，大手一挥，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卫立刻上前。
“等等！陛下！我们还有用的！听我解……”
张献忠还想说什么，却已被堵住嘴巴，粗暴地拖了下去。孙可望等人同样被迅速制住带走。
就在张献忠等人被拖下去，战场清扫有条不紊进行时，一骑从大西军溃散的方向疾驰而来，马蹄踏过满是焦痕和尸骸的土地，溅起泥泞。
来人正是李定国。他战袍破损，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。
他原本是看到那机甲放一道光照在了义父那里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又担忧义父安危，便想着回来驰援。
但当他远远看到紫禁机甲那巍峨的身影，又看到被明军押解下去的张献忠等人，便勒住了战马。
他没有试图冲锋，也没有调头逃走——在这能飞天的宫阙和那恐怖的激光网面前，任何挣扎都显得可笑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，然后翻身下马，将手中那柄同样沾血的长刀，连同腰间的佩剑，一起轻轻放在了地上。
张献忠被反剪双臂，堵着嘴，踉踉跄跄地押解着。
就在他近乎麻木地被推搡着前行时，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了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李定国！
他先是心头一紧，随即涌起一股焦急：这个傻小子！怎么不趁机跑？！还回来干什么？！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，非要赶来给老子陪葬吗？！
然而，这个念头刚升起，他又很快否定。跑？往哪儿跑？天上那尊巨大的钢铁神只还杵在那儿，那些能把人马瞬间气化的光束，封锁四方……定国他就算肋生双翅，恐怕也飞不出这天罗地网。
“那人是……”朱由检目光落在那名主动下马弃械的将领身上，向一旁的韩猛投去询问的眼神。
此人气度沉稳，即便败军之际，动作也从容不迫，与寻常溃兵或贼酋截然不同。
韩猛方才负责擒拿张献忠等人，对战场核心人物自然有所留意。
他略一回想，又结合之前审问俘虏得到的零星信息，抱拳答道：“回陛下，此人应是张献忠麾下主要头目之一，姓李，名定国，贼中称呼小尉迟或李将军，颇晓军事，骁勇善战，乃张献忠义子，在贼军中威望不低。”
“李定国……” 朱由检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，若有所思。
这个名字在朱由检心中泛起一丝涟漪，他对这个名字有着不同于张献忠，孙可望等人的印象。
此人后来颇有气节，甚至成为了抗清的中流砥柱，虽然后来结局也悲壮可惜。
谁人不知李晋王？满清入关后，华夏最后的脊梁，那一句“生死皆从李晋王”，成了多少华夏人的遗憾？
与此同时，韩猛大步走到被押着的张献忠面前。
张献忠嘴上堵布已被取下，但双臂仍被反绑，脸色灰败，眼神却依旧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凶戾，死死瞪着韩猛。
韩猛也不在意，沉声喝问：“张献忠，陛下问话！方才那主动下马投降者，可是你义子李定国？”
张献忠闻言，眼中凶光闪烁，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，似乎想骂人。
但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是……又怎样？”
他虽恨李定国不成器，但此刻更不愿意在敌人面前露怯。
“回禀陛下！确实是李定国！”
“带他过来。” 朱由检吩咐道，“暂且单独安置，朕稍后要见他。”
“遵旨！” 韩猛领命，立刻前去接引李定国。
韩猛大步走到李定国面前。
“李定国？”韩猛声音洪亮。
“正是罪将。”李定国抬起头，声音平静。
“陛下有令，让你随我来，面见陛下。”韩猛言简意赅。
李定国没有反抗，默默点头，跟随韩猛前行。他们穿过一片狼藉的战场，踏过焦黑的土地和散落的兵刃旗帜。
沿途是无数跪地投降的大西军俘虏，以及正在执行收容任务的明军士兵，都将目光投向他们。
俘虏眼中多是麻木或好奇，而明军眼中则带着胜利者的审视。
待到朱由检面前，韩猛上前，单膝跪地：“陛下，李定国带到。”
朱由检的目光越过韩猛，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身姿挺拔的身影上。李定国也在此刻抬头，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。
李定国看到了一张眼神深邃如寒潭的面容。那张脸上没有胜利者的骄傲，只有一种天家的威严。
他心中微凛，立刻垂下眼帘，依礼单膝跪地，沉声道：“罪将李定国，叩见陛下。”
朱由检缓步上前，在距离李定国约两丈处停下。
朱由检的目光在李定国身上停留了片刻，端详着他那张虽沾染烟尘血污却难掩英挺的面容。
以及那双即便在败军请罪时依旧沉稳有光的眼睛。
秋风掠过战场，卷起几缕焦土的气息，吹动朱由检的袍角，也拂过李定国破损的战袍。
朱由检缓缓开口：
“是个好苗子。”
此言一出，不仅李定国愕然抬头，连韩猛等人都略感意外。陛下对这张献忠义子的评价，竟是如此？
朱由检继续道：“败而不乱，降而不馁，尚存是非之心，未失武将气骨。比起你那冥顽不灵，只知屠戮的义父，你倒像是一块蒙尘的璞玉，可惜早年明珠暗投。”
李定国心中巨震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。
他本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怒骂与斥责，甚至可能是即刻的处罚，万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……
“陛下……谬赞。罪将……”他艰难地开口，却不知该说什么。
朱由检抬手，止住了他后面的话。
“不必多言。过往罪孽，自有律法公断，亦需你自己以行动弥补。朕今日不杀你，亦不打算将你如同寻常囚犯一般看押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转向韩猛：“韩猛，此人交给你。”
韩猛抱拳：“末将领命！陛下，如何安置？”
朱由检看了一眼李定国，淡淡道：“不必单独看押。让他跟着你，做个……亲随也好，参赞也罢。”
“允许他佩刀，允他了解军务，亦可参与后续清剿残敌，安置俘虏等事宜。”
李定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这待遇，与张献忠等人天壤之别！
甚至还允许他佩刀乃至了解军务，这是完全不把他当外人啊！
韩猛走上前，对仍跪在地上的李定国道：“起来吧，李……暂且称你李参赞。从此刻起，你便跟着我。先去换身干净衣服，处理一下伤势，然后随我巡视各营，清点俘虏。”
“是！韩将军！”李定国起身，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。
虽然不知道为何崇祯帝会对他如此看重，但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形了，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