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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老人的呜咽也渐渐感染了他的幼孙,孩童稚嫩的抽泣也逐渐响起。
只因那孩童的父母亦是惨死于建奴的刀下,全靠爷爷的拉扯他才能活着站在这里。
其余汉人亦是如此,他们都是被抓来的包衣奴,哪个不是和建奴有着血海深仇?
在这盛京的汉人只有两种,一种是被抓来的包衣奴,为建奴所奴役,他们占了盛京汉人的大头。
而至于另一小部分的汉人,能在建奴的大本营保持自由身,那是什么身份自不必说。
这些罕见都没有资格看他们的主子被游街,盛京一被攻下,就被明军通通清算了,下场比真建奴还惨。
皇太极与努尔哈赤的尸骨被绑在马后拖行,对于旗人和解放的汉人来讲完全是两种滋味。
“阿玛……”人群深处,一个穿着破旧棉袍的旗人少妇,低低呜咽了一声,随即被身旁脸色惨白的儿子死死捂住了嘴,拖向更后方。
那儿子自己也是双目赤红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,只能将无穷的屈辱和愤怒,死死压在胸腔里。
开始有细碎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。
“……真……真是黄台吉?”
“看那骨头和服饰……怕是了……”
“老天爷……他们也有今天……”
“嘘!小声点!不要命了!”
议论声中,情绪复杂地发酵着。汉人百姓中,最初的惊骇过后,是几乎不敢相信的畅快。
过去那深沉的悲恸回忆,也开始交织,与今日的畅快一齐涌上心头。
而旗人则普遍面无人色,有的低头垂目,不敢再看。
有的眼神涣散,信仰崩塌的茫然与灭顶的恐惧交织。
更有年轻气盛者,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,却在明军雪亮的刀锋和冰冷的目光逼视下,硬生生将头扭开。
队伍行至曾经的市集广场——八旗议政大殿前的空地。
这里人群最为密集。明军士兵将骸骨拖至空地中央,任由它们瘫在冰冷的尘土中。
一个军官模样的明军策马向前几步,用带着浓重关内口音的官话,声若洪钟地喝道:
“尔等看清了!此乃伪金酋首努尔哈赤、伪清酋首皇太极之骸骨!”
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:
“彼等生前,僭越称尊,屠戮我大明子民,肆虐辽东,罪孽滔天!”
“今我皇明王师北伐,涤荡腥膻,擒其子孙,毁其巢穴,更将其朽骨拖行于市,曝于光天化日之下!”
“这便是逆天悖理、犯我华夏之下场!”
“陛下有旨:曝尸三日,以儆效尤!三日之后,挫骨扬灰,永绝后患!”
话音落下,广场上一片叫好,一众被解救的汉民高声欢呼,被压迫了这么久,他们终于是迎来了解放的王师!
然而就在这时,一个衣衫褴褛的汉人包衣突然便冲到了骸骨前跪着哭嚎起来。
“皇上啊!皇上!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带队的军官都愣住了!怎么还有被解放的汉人包衣为鞑子哭丧的?
“过去都是因为皇上,我们才有一口饭吃的啊!你们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啊?!”
那包衣奴越是哭丧着,那军官就听着越是难绷,怎么游行的路上还能碰见这种玩意?
那军官忍不住开口骂道:“明皇陛下亲征辽东,解放盛京,将鞑虏奴首游街示众,挫骨扬灰,救辽东百姓于水火之中,怎么你倒是为这奴首哭丧了?你还是个汉人吗?”
然而他这一骂,反倒是让那包衣奴应激了:“你们这些野蛮下贱的南蛮子,是不会懂大清主子对我们的恩的!”
周围的明军全都对这包衣奴怒目而视,他们在这辽东死战,终于解救了汉家同袍,结果这家伙非但不感激,还把自家同袍当鞑子整!
那明军将领也是摇了摇头,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人,有些包衣奴被当狗虐待久了,还就真的把建奴当作了他们的主子,怎么劝都劝不动。
哪怕是建奴把他们当猪狗,他们也甘之如饴。
这些人已经被摧残得精神都错乱了,奴性太深,基本已经没救了。
他们的旗人主子现在都不敢声张,生怕被枪打出头鸟,反倒是他们这种奴性太深的包衣奴,还跑出来为建奴主子哭丧。
简直就是下贱!
不过好在这样的包衣奴还算少数,大部分被解救出来的包衣汉人还算清醒,没有莫名其妙地对奴役他们的建奴感恩戴德。
地上的包衣奴还在哭丧,周边一圈的汉人却是已经怒目圆睁地围了上来。
“黄台吉和努尔哈赤这野猪皮犬畜不知杀害了我辽东多少百姓,圈地抓人,把我们汉人当作奴隶,你倒好!今日王师北定辽东,你却还怀念那残暴的建奴!”那老人率先站出来指责。
“建奴哪给过我们饭吃!”那老人情绪激动,浑身发抖,指着地上哭嚎的包衣奴:“那是抢了我们汉人的粮,施舍一点残渣,就要我们当牛做马,还要感恩戴德!”
“我儿子、儿媳,就是不愿意给他们当包衣,被活活打死在田头!那时候,他们的“恩”在哪里?!”
老人的话像一颗火星,瞬间点燃了周围汉人积压已久的悲愤。
“对!我闺女就是被镶白旗的鞑子抢走的!到现在生死不知!”
“我爹被他们抓去修陵,累死冻死在山上,尸骨都找不回来!”
“他们夺了我们的地,把我们当牲口使唤,稍不如意就打杀!这叫恩?!”
“你这不知廉耻的狗奴才!鞑子给你几口剩饭,你就忘了祖宗,忘了血仇了吗?!”
怒骂声、斥责声、悲泣声混杂在一起,如同汹涌的浪潮,瞬间将那包衣奴的哭嚎淹没。
他们愤怒的情绪,此刻被这叛徒彻底引爆。许多汉人双目赤红,拳头攥得死死的,若不是明军士兵拦着,恐怕早已冲上去将那包衣奴撕碎。
那包衣奴被这突如其来的群情激愤吓住了,哭声戛然而止,脸上挂着鼻涕眼泪,惊恐地看着周围一张张愤怒而陌生的面孔。
他蜷缩着身子,嘴唇哆嗦着,似乎还想辩解:“主子……主子没打我……还给过我衣服……”
“呸!”一个中年汉子朝他啐了一口,“那是你跪得够低!舔得够好!用我们汉人的血汗换来的!你这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!”
带队的明军军官看着这一幕,心中五味杂陈。
既有对这些被解救同胞终于敢于发声,痛陈血泪的欣慰,也有对那包衣奴冥顽不灵,奴性深重的鄙夷与悲哀。
他挥了挥手,示意士兵上前。
两名明军士兵粗暴地将那还在发抖的包衣奴从骸骨旁拖开,按倒在地。
军官骑在马上,居高临下,声音冰冷地宣布:“此人甘为虏犬,认贼作父,背弃祖宗,于光天化日之下为荼毒汉家之虏酋哭丧,其心可诛!按军律,当以惑乱军心、通虏论处!”
“但圣上仁慈,对这般冥顽不灵者,不予计较,其结果如何,皆由天命。”
那包衣奴呆呆地看着,听着,身体不再挣扎,只是不住地发抖。
那军官冰冷的目光扫过人群,尤其是在那些面如死灰的旗人脸上停留片刻,这才挥手下令:“继续游街!未时之前,绕城一周!”
队伍再次启动,骸骨被重新拖起,碾过这片他们曾经号令统治的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