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母手里抄着那根又粗又长的擀面杖,走起路来虎虎生风,那架势,活像是要去上战场。她那张原本还算和善的脸,此刻绷得紧紧的,眼睛里冒着火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“生人勿近,否则后果自负”的强大气场。
家属院里,不少军嫂正在院子里洗衣服、摘菜、聊天。看见路母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,都吓了一跳,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,好奇地张望着。
“哎,那不是路团长他娘吗?这是咋了?拿个擀面杖,要跟谁干仗去啊?”
“看她那脸色,黑得跟锅底似的,肯定是出大事了!”
“快快快,跟上去看看!”
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。一时间,院子里纳凉的、带孩子的、做家务的,都悄悄地跟在了路母身后,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“吃瓜大军”。
路母的目标很明确。她对家属院的地形早就摸熟了,径直就朝着李秀娥家所在的那个小院走去。
李秀娥这会儿正得意呢。她刚从外面散播完一轮谣言回来,心里美滋滋的,正坐在自家门口的小马扎上,一边纳着鞋底,一边哼着小曲儿。她幻想着苏瑶被全院孤立,最后受不了压力,哭着喊着要回城的凄惨模样,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。
就在这时,她感觉天色暗了一下。
她一抬头,就看见路母那张黑沉沉的脸,放大在她面前。
还有那根被路母握在手里,泛着油光的擀面杖。
李秀娥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手里的针“噗”地一声就扎进了指头里,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。
“路……路大娘,您……您这是干啥呀?”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结结巴巴地问。
路母没说话。
她只是用那双冒着火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李秀娥,然后,把手里的擀面杖,往地上一杵。
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像是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。
“李秀娥!”路母终于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“我问你,外面那些关于我儿媳妇的浑话,是不是你传出去的?”
李秀娥一听,心都凉了半截。她没想到这老虔婆消息这么灵通,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。
但她是谁?她可是李秀娥。颠倒黑白的本事,她称第二,没人敢称第一。
她眼珠子一转,立刻就换上了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,眼泪说来就来。
“哎哟喂,路大娘,您可真是冤死我了!我哪有那个胆子啊!我跟苏瑶妹子关系那么好,我疼她还来不及呢,怎么会说她坏话呢?”
“再说了,外面那些话,我也听说了。我听了也生气啊!我还在想,是哪个烂了舌根的玩意儿,这么没口德,敢这么编排咱们团长夫人!您要是不信,您去问问院里的人,我李秀娥有没有在背后说过苏瑶妹子半个不字!”
她这番话说得,那叫一个情真意切,滴水不漏。不知道的,还真以为她是什么维护正义的好邻居呢。
可路母是那么好糊弄的吗?
她冷笑一声,擀面杖在地上又重重地一杵。
“行啊,你不承认是吧?”
“好,那我今天,就在你家门口,好好跟大家伙儿说道说道,你李秀娥,到底是个什么货色!”
路母清了清嗓子,把音量提了八度,那洪亮的大嗓门,瞬间就传遍了半个家属院。
“各位街坊邻居,嫂子妹子们,都过来看一看,瞧一瞧啊!”
“今天我就让大家伙儿开开眼,看看有些人那张漂亮的脸皮底下,藏着一颗多么肮脏、多么歹毒的心!”
她这话一喊,周围看热闹的人更多了,里三层外三层,把李秀娥家的小院围得水泄不通。
李秀娥的脸,“唰”地一下就白了。
路母指着李秀娥的鼻子,开始了她那堪称史诗级的“骂街表演”。
“你说你跟我们家苏瑶关系好?我呸!你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,没安好心!当初是谁,眼红我们家苏瑶刚来,就得了首长的夸奖,撺掇着王淑芬那个蠢货,去毁我们家菜地,还想拿刀砍人?”
“又是谁,看硬的不行,就来软的?假惺惺地跑去给我们家苏瑶出主意,让她在八一联欢会上念那份‘催命符’一样的稿子,想让她在全团首长面前出丑,想让我们家路远跟着丢人?”
“你那点花花肠子,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?我们家苏瑶那是心善,懒得跟你计较!你倒好,蹬鼻子上脸了是吧?!”
路母每说一句,李秀娥的脸就白一分。周围的人群里,也发出一阵阵恍然大悟的“哦”声。
“原来上次王淑芬闹事,是她在背后捣鬼啊!”
“还有联欢会那事儿,我就说嘛,苏瑶嫂子那么有水平的人,怎么可能说出那种没觉悟的话,原来是有人使坏!”
路母看火候差不多了,又把矛头对准了这次的“鬼胎”谣言。
“现在,看我们家苏瑶怀了孩子,你又眼红了!开始在背后嚼舌根,说什么‘鬼胎’,说什么‘霉运’!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!我们家苏瑶肚子里怀的,是双胞胎!是龙凤胎!是咱们老路家的大福气!是我们部队的大喜事!”
“你个生不出儿子的绝户玩意儿,你嫉妒!你就是赤裸裸的嫉妒!”
“你见不得别人好!你心都烂透了!你这种人,就该天打雷劈,出门被车撞死,喝口凉水都塞牙!”
路母的骂声,一句比一句难听,一句比一句恶毒。她把农村骂街的那一套,发挥得淋漓尽致,骂得李秀娥连头都抬不起来。
李秀娥被骂得浑身发抖,想反驳,可路母那气势太强了,她根本插不上嘴。她想跑回屋里,可门口被路母用擀面杖堵着,她也出不去。
她只能站在那里,接受着全院军嫂那鄙夷、唾弃的目光洗礼。
这场单方面的屠杀,持续了足足三个小时。
路母从李秀娥小时候偷看男人洗澡,骂到她结婚后克扣公婆口粮,再骂到她现在造谣生事,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。全程不带一个脏字,却比任何脏话都伤人。
最后,路母骂得口干舌燥,看李秀娥已经面如死灰,跟个木头人似的戳在那儿,这才觉得解了气。
她把擀面杖往肩上一扛,对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。
“各位嫂子,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。但我老婆子就是这么个脾气,谁要是敢欺负我儿媳妇,欺负我未出世的孙子,我跟他没完!”
“说得好!路大娘!就该这么对付这种长舌妇!”
“就是!我们都支持你!”
人群中,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。
路母在一片叫好声中,雄赳纠气昂昂地回家了。
只留下李秀娥一个人,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,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,摇摇欲坠。
苏瑶在家听着外面的动静,等路母回来,赶紧给她端上一杯早就泡好的胖大海菊花茶。
“娘,您辛苦了。快喝口水润润嗓子。”
路母接过茶杯,一口气喝了半杯,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“对付这种人,就不能跟她客气!”
苏-瑶笑着给她捶背。
“娘,您今天可真是威风。我看那李秀娥,以后是不敢再露面了。”
然而,苏瑶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力。
也低估了,她那个护妻狂魔的丈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