轧钢厂,副主任办公室。
白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,递给旁边的张翠。
“小翠,你去,把这个给秦嫂子送去。”
白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,递给旁边的张翠。
信封鼓鼓囊囊的,里面除了几张大团结,还有一小叠崭新的布票和工业券。
张翠接过信封,掂了掂分量,眼睛都亮了:“白姐,你对那秦嫂子也太好了吧?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,值得你下这么大本钱?”
“蠢货有蠢货的用处。”白露端起桌上的搪瓷杯,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,眼神里满是算计,“她越蠢,就越好控制。你告诉她,这是我提前给她的‘辛苦费’,让她明天在学习会上,给我好好地‘演’。”
“演?”
“对。”白露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,“让她明天就去苏瑶家,假装赔礼道歉,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,眼泪要多少有多少。目的嘛,就是去探探那个小贱人的口风,看看她对明天的学习会到底是个什么态度。”
张翠眼珠子一转,立刻明白了:“白姐,你的意思是,让秦嫂子去演一出‘苦肉计’,让苏瑶那小贱人放松警惕?”
“聪明。”白露赞许地看了她一眼,“苏瑶那个女人,看着柔弱,其实一肚子坏水。我怕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,提前做了准备。所以,必须让秦嫂子去试探一下。”
“你让秦嫂子告诉她,就说她知道错了,以后再也不敢了。再顺便‘好心’地提醒她,说明天的学习会,街道办的领导很看重,让她好好表现,千万别提什么‘阶级成分’、‘作风问题’这些敏感词,免得引火烧身。”
张翠眼睛一亮:“高!白姐你这招实在是高!这叫反其道而行之!咱们越是让她别提,她那个脑子,就越觉得这里面有猫腻,说不定还以为咱们怕了她,明天在会上就更要拿这些词儿说事儿了!”
“不止。”白露的笑容更深了,“你再告诉秦嫂子,让她在苏瑶面前,多哭诉哭诉自己家的不容易,多骂骂我舅舅王建军不是个东西,把一个被官僚主义压迫得走投无路的劳动妇女形象,给我演足了!”
“到时候,苏瑶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,肯定会觉得秦嫂子已经被我们逼到了绝路,对她彻底放下戒心。甚至,她可能还会觉得,秦嫂子是个可以被她利用,来对付我舅舅的棋子。”
“等她彻底相信了秦嫂子,秦嫂子再‘不经意’地把我们准备好的那份‘演讲稿’透露给她……呵呵。”
白露发出一阵低低的冷笑,那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,显得格外阴森。
“到时候,她就是长了一百张嘴,也说不清了。”
张翠听得浑身汗毛倒竖,看着白露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。
这个女人,实在是太可怕了。
这计策,一环扣着一环,简直就是天罗地网。
苏瑶那个小贱人,这次是死定了!
“我明白了,白姐,我这就去办!”张翠拿着信封,转身就往外走,脚步都轻快了几分。
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苏瑶被万人唾骂,路远对她失望透顶,最后灰溜溜地滚出大杂院的场景。
而白露,则会以胜利者的姿态,重新回到路远的身边。
……
当天下午,苏瑶正在屋里研究从孙大爷那儿借来的几本旧书,院门就被敲响了。
她打开门,门口站着的,果然是秦嫂子。
今天的秦嫂子,和昨天那个泼妇判若两人。
她换了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蓝布褂子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脸上虽然还带着点淤青,但那双三角眼里,却蓄满了泪水,一副受了天大委屈、悔不当初的可怜模样。
“苏……苏同志……”
她一开口,声音就带上了哭腔,不等苏瑶说话,“噗通”一声,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苏瑶面前!
“哎!秦大嫂,你这是干什么!”
苏瑶吓了一跳,连忙伸手去扶她。
这大白天的,院子里人来人往,她这要是跪下了,自己可就真说不清了。
“我不起来!”秦嫂子死死抱着苏瑶的腿,嚎啕大哭起来,“苏同志,我对不起你!我不是人!我猪狗不如!我不该鬼迷心窍占你们家的房子,你打我吧!你骂我吧!只要你能消气,怎么着都行!”
她这一哭,嗓门又亮又高,瞬间就把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。
大家纷纷围过来看热闹,对着这边指指点点。
“这秦家的又作什么妖呢?”
“好像是给小苏道歉呢,都跪下了!”
“啧啧,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呢。”
苏瑶被她抱着腿,挣也挣不开,心里跟明镜似的。
好一出“负荆请罪”的苦肉计。
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。
“嫂子,你快起来,有话好好说。”苏瑶一边费力地想把她拉起来,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邻居,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为难和无措,“邻里邻居的,你这样让我怎么做人啊?”
“我不起来!”秦嫂子哭得更凶了,“我知道你恨我!你肯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!可我……我也有我的苦衷啊!”
她一边哭,一边开始诉说自己的“悲惨遭遇”。
从她儿子秦小军多么优秀,多么想进轧钢厂当工人,说到她为了这个名额,是怎么求爷爷告奶奶,又是怎么被那个天杀的王主任骗了钱和东西,最后又是怎么走投无路,才想出霸占房子的昏招……
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爱子心切、却被无良干部欺压、最终被逼上梁山的悲情母亲形象。
说到动情处,她还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,哭喊着:“都怪我!都怪我没本事!害得我儿子没工作,还连累了你们!我对不起你们,更对不起我儿子啊!”
这番表演,声情并茂,催人泪下。
周围不少心软的大妈,看着她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同情起来。
“哎,这秦家的也挺可怜的。”
“是啊,都是为了孩子,谁家没个难处呢?”
苏瑶看着火候差不多了,才终于“费力”地把秦嫂子从地上拽了起来。
她拿出自己的手帕,动作轻柔地帮秦嫂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,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同情和理解。
“嫂子,你别这样。你的心情,我能理解。”
她顿了顿,长长地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一抹感同身受的凄然。
“其实……我们家的情况,跟你也差不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