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场的人，没一个是傻子。
“王建军”、“招工名额”、“收好处”、“外甥女”，这几个词一串起来，一出官官相护、欺上瞒下、打击报复的年度大戏，直接就在他们脑子里演上了。
根子，原来在这儿！
怪不得秦家那婆娘疯成那样！
怪不得这个叫白露的女人，非要往死里整小苏！
感情这一家子，从根上就烂了！
“我的天！这也太黑了吧！”
“收了东西不办事，还倒打一耙，这是人干的事儿？”
“还有那个白露，看着漂漂亮亮的，心怎么那么毒！为了给她舅舅擦屁股，就这么毁一个小姑娘？”
“这哪是邻里吵架，这是犯罪！这是官僚主义欺负我们老百姓！”
院子里，彻底炸了锅。
所有人都用愤怒和鄙夷的目光，刀子一样刮在白露那张惨白的脸上。
白露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，那些目光，是针，是刺，扎得她体无完肤。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你们听我解释……”她慌乱地摆着手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可现在，谁还听她放屁。
张文芳的脸，黑得能滴出墨。
她最恨的就是这种利用权势搞阴谋诡计的腌臜事，今天这事，性质太恶劣了！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邻里矛盾，这牵扯到干部以权谋私，牵扯到恶意诽谤军属，甚至，还破坏军民团结！
每一条，都是能捅破天的大事！
“刘主任！”张文芳猛地回头，声音冷得掉冰碴，“你这个家属委员会主任，怎么当的？！”
“你管的地盘，出了这么恶劣的事，你居然一问三不知？！”
“我……”刘主任吓得一哆嗦，冷汗瞬间就下来了，“张主任，我……我检讨！是我工作没做到位！我……”
“检讨？”张文芳根本不给她机会，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？！我告诉你，这件事，没完！”
她转过身，目光如电，扫过秦嫂子和白露。
“秦桂芬！”
“到！”秦嫂子吓得一哆嗦，本能地站直了。
“你，恶意侵占军属住房，寻衅滋事，现在又公然诽谤他人！你的问题，很严重！”
“还有你，白露！”张文芳的目光转向她，眼神里的厌恶藏都藏不住。
“你，身为干部亲属，不想着遵纪守法，反而教唆他人，搬弄是非，恶意中伤革命军属！你的思想，已经烂到了骨子里！”
“你们两个，明天上午九点，都去街道妇联办公室！把问题，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！”
“另外，”张文芳停顿了一下，声音提得更高，“关于红星轧钢厂副主任王建军同志，涉嫌以权谋私的问题，我们妇联，会立刻形成书面报告，分别递交到轧钢厂的上级主管部门，和市纪律检查委员会！”
“我们要求相关部门，严查到底！绝不姑息！”
“轰——”
这番话，像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白露和秦嫂子的心上。
完了。
社死都算轻的，这下是彻底完了。
秦嫂子腿一软，“噗通”一声瘫在地上，两眼发直，嘴里喃喃：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儿子进厂没戏了，她自己还得去妇联交代问题，说不定要被送去劳动改造。
而白露，更是吓得浑身筛糠。
市纪委！
要是真惊动了市纪委，她舅舅王建军，就不只是丢官那么简单了！
那是真的要坐牢的！
王建军一倒，她和她那个废物弟弟，也就全完了！
不！绝对不能！
巨大的恐惧让她忘了害怕，猛地抬头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，扑到苏瑶面前。
她什么脸面都不要了，一把抓住苏瑶的胳膊，哭着哀求：
“苏瑶！苏瑶同志！我错了！我真的错了！”
“你大人有大量，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！”
“我……我都是一时糊涂！我就是嫉妒你，嫉妒路远对你好！我鬼迷心窍了！”
“你跟张主任说说，别上报了，行不行？求求你了！”
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，哪还有半点之前高高在上的样子。
苏瑶看着她狼狈的模样，心里没有同情，只有一片冰冷的痛快。
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？
她没说话，只是默默地，把白露抓着她胳膊的手指，一根，一根，掰了开来。
然后，后退一步，拉开距离。
那个动作，充满了无声的、决绝的拒绝。
白露的心，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她知道，苏瑶不会放过她。
就在这时，瘫在地上的秦嫂子也回过神来。
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，像头发疯的母兽，朝着白露就扑了过去！
“白露！你个小贱人！都是你！都是你害我的！”
她张牙舞爪，又抓又挠，嘴里发出恶毒的咒骂。
“你还我儿子的工作！你还我的钱！你把我害得这么惨，我跟你拼了！”
白露被她扑倒在地，那件时髦的风衣瞬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。
她也顾不上形象了，尖叫着跟秦嫂子扭打在一起。
“你个疯婆子！放开我！”
“我不放！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！”
刚才还“同仇敌忾”的两个人，此刻，却像两条疯狗，为了各自的利益，撕咬得不可开交。
头发、衣服、指甲……场面极其难看。
院子里的人都看傻了，这反转也太快了。
张文芳气得脸都青了，厉声喝道：“都给我住手！像什么样子！”
她身后的两个年轻干事赶紧上去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才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拉开。
此刻的白露和秦嫂子，都披头散发，衣衫不整，脸上脖子上全是血印子，狼狈到了极点。
苏瑶站在一旁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。
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。
釜底抽薪，打蛇七寸。
一棍子下去，让她们再也爬不起来。
就在院子里乱成一团时，一个高大挺拔、带着一身凌厉风尘的身影，出现在了院门口。
是路远。
他刚从学院回来，还穿着一身笔挺的作训服。
一进院子，就看到这堪比“世界大战”的混乱场面。
他愣了一下，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搜索。
当他看到那个穿着粗布衣裳、身形单薄、却挺直了脊梁站在那里的苏瑶时，那颗悬着的心，瞬间就落了地。
他的媳妇儿，没受欺负。
不仅没受欺负，看这架势，她还以一人之力，掀翻了全场。
路远的目光，从瘫坐在地的秦嫂子，和披头散发的白露身上扫过，最后，落回到苏瑶身上。
那双总是冷硬如铁的眸子里，此刻，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。
这个小女人，又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。
他走到了苏瑶的身边。
然后，在全院人震惊的目光中，他伸出长臂，一把将那个还在“演戏”、身体微微发抖的小女人，紧紧地、紧紧地，搂进了自己宽阔而坚实的怀里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
他在她耳边，低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