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妇女被路远吓得后退了两步,眼中闪过一丝恐惧。
她在这大院里横行霸道惯了,靠的就是嗓门大、脸皮厚、豁得出去。
可她见过的横人,都是跟她一样撒泼打滚的,哪儿见过这种一言不发,眼神比刀子还冷,直接动手的硬茬子?
那几十斤的蜂窝煤,他说扔就扔,眼睛都不眨一下,砸在地上那动静,简直像砸在她心口上!
“你……你这是强盗!是土匪!”
那妇女回过神来,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,声音都劈了叉,带着一丝歇斯底里,“还有没有王法了?军人就能欺负老百姓了?我要去告你!去你们部队告你!”她试图用“部队”和“王法”来压制路远。
这一嗓子,中气十足,穿透力极强,瞬间就把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。
前院、中院,各个屋里的人都探出了脑袋,几个闲着没事的大妈大婶更是直接围了过来,对着这边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,窃窃私语。
“那不是后院老秦家的吗?又跟谁吵起来了?”
“好像是新搬来的,住东厢那两间。老秦家把那屋当仓库用了快一年了,这下正主来了,可不得闹起来。”
“那当兵的看着挺横啊,一句话不说就往外扔东西,别把人逼急了。”
“哎哟,这秦家的又跟人吵上了,真是狗改不了吃屎。”
“新来的这对小夫妻可真倒霉,分到她隔壁,以后没好日子过了。”
“这男的瞅着挺厉害的,不像好欺负的。看他那肩章,是个大官吧?”
苏瑶冷眼旁观,这种人,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。你跟她讲道理,她跟你耍流氓;你跟她耍流氓,她就跟你讲王法。
路远这一手,简单粗暴,却最是有效,直接击中了她的软肋。
苏瑶:“王法?这位大嫂,你侵占国家分配给我爱人的住房,把公共空间当成你自己的私人仓库,还堵塞消防通道。我们还没跟你讲王法呢,你倒先嚷嚷起来了?”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。
她顿了顿,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,声音提得更高了些,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:“各位大爷大妈、大哥大嫂,我们两口子初来乍到,本想和和气气地跟大家做邻居。
可这屋子,是学院后勤处分给我们住的,有正式文件的。现在被这位大嫂堆满了杂物,我们连门都进不去。我们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,这难道也算欺负人?难道我们连住的地方都不能有吗?”
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,不卑不亢,瞬间就把自己放在了“占理”的高地上。
周围的邻居们看她的眼神立刻变了。原来是这么回事!这秦家的也太霸道了!
人家房子空着的时候你用用也就算了,现在正主回来了,你还赖着不走,这不是明抢吗?
“就是啊,秦嫂子,这事儿是你做得不对。”
一个戴着眼镜、看起来像是个文化人的大爷忍不住开了口,他平时就看不惯秦嫂子的嚣张跋扈,“人家小夫妻远道而来,人生地不熟的,你总不能让他们睡大街上吧?”
“快把东西搬走吧,别让人家看笑话!”周围也传来了一些附和的声音。风向瞬间就变了。
那被称作“秦嫂子”的妇女一看形势不对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索性心一横,使出了终极绝招—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开始撒泼打滚!
“哎哟!我不活了啊!”她一边拍着大腿,一边干嚎起来,眼泪说来就来,那声音叫一个凄惨。
“没天理了啊!当官的欺负人了!仗着自己穿了身军装,就随便打人了啊!我的腰啊,刚才被他推了一下,怕是断了哟……”她甚至开始信口雌黄,诬陷路远。
她这么一闹,院子里顿时更热闹了,围观的人更多了,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通讯员小王都看傻了,急得满头大汗,焦躁不安:“路团长,这……这可怎么办?”他哪儿见过这种阵仗?
苏瑶差点被这女人的无耻给气笑了。碰瓷?这可是几千年来颠扑不破的民间绝学啊!但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。
路远连眉毛都没动一下,脸上的表情甚至更冷了,眼中带着一丝不屑。他看都懒得看在地上撒泼的秦嫂子,转身,又走进那间破屋子。
下一秒,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,他扛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就走了出来。那辆自行车是他刚才扔出的蜂窝煤后面,压箱底的东西。
“你……你干嘛!”秦嫂子看他动了自己家的宝贝自行车,也顾不上嚎了,噌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,张牙舞爪地就要去抢,那份心疼让她瞬间忘记了“受伤”。
“两分钟。”路远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,声音如同法官宣判一般冰冷。他手臂一扬,那辆破自行车就“哐当”一声,被他扔在了那堆蜂窝煤旁边,车把都摔歪了,发出刺耳的撞击声。
这一下,比刚才扔蜂窝煤的视觉冲击力还大!那可是自行车啊!在这个年代,这可是家里的大件,跟后世的宝马奔驰一个级别!
他就这么给扔了?
秦嫂子心疼得脸都绿了,尖叫一声,如丧考妣:“我的自行车!你赔我的自行车!”
“一分钟。”路远完全无视她的叫嚣,再次走进屋里,这次,他两只手,一手拎着一个装满了大白菜的破筐子,一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米袋子,显然是要清空到底了。
“路远,”苏瑶及时出声,她知道路远是真做得出来把这屋里所有东西都扔出来的,但真要弄坏了东西,后续扯皮更麻烦。
她走到那个已经快要气疯了的秦嫂子面前,脸上带着浅浅的笑,“秦大嫂,我爱人他脾气不好,在战场上杀过人,手底下没个轻重。
这屋里都是您的宝贝,万一他待会儿不小心把您家祖传的酱菜缸子给扔了,或者把那几袋子精贵白面给撒了,那可就不好了,回头你可别怪我们。”
秦嫂子一愣,下意识往屋里瞥了一眼。那里面可不止有破烂,还有她托人从老家弄来的粮食和好几样票证!
这要是真被这活阎王给扔出来弄坏了,她哭都没地方哭去!
她再霸道,也抵不住心头那份实实在在的肉痛。
苏瑶见她有所动摇,又加了一把火:“还有,您刚才说我爱人推了您,这院里几十双眼睛可都看着呢,他连手指头都没碰您一下。您要是觉得腰断了,没关系,小王,”
她回头对那个小战士说,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,“麻烦你现在就去叫辆三轮车,咱们送大嫂去医院,好好拍个片子检查检查。医药费我们出,误工费我们也出。不过,要是检查出来什么事儿都没有……”
她微微一笑,眼神却骤然变冷,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威胁:“那这事可就不是简单的邻里纠纷了。
这叫‘敲诈勒索’,还是敲诈现役军官,这罪名有多重,您应该比我清楚吧?到时候,您的儿子要是在轧钢厂出了什么岔子,可别怪我们没提醒您。”
“轰”的一下,秦嫂子脑子里那根弦彻底断了。她可以撒泼,可以耍赖,但她不敢真的去公安局!
她就是个纸老虎,欺负欺负老实人还行,真要对上国家机器,她连个屁都不敢放!
苏瑶这一番话,软硬兼施,有理有节,直接把她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,连她的儿子和轧钢厂的工作都牵扯了进来,让她投鼠忌器。
就在这时,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挤开人群跑了过来,满头大汗,一脸惊慌,语气里带着焦急和责备:“怎么了这是?怎么了这是?桂芬,你又在闹什么!”
正是秦嫂子的丈夫,在附近工厂当个小组长的秦建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