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业快半个月了,生意非但没有冷清下来,反而越来越稳。
附近学校暑假班的学生成了常客,连些上班的、住家的大人,也愿意绕点路过来买一杯。
都说这儿的茶喝着不一样,提神是真的提神,舒服也是真的舒服。
钱盒子每天都是沉甸甸的。
苏璃盘算着,照这个势头,用不了几个月,就能把开店的本钱挣回来,还能有不少盈余。
她甚至开始琢磨,是不是该添点新花样,或者把小雅、小欣的工钱再涨涨。
可这顺当日子没过几天,膈应人的事儿就找上门了。
最先察觉不对劲的是小欣。
这姑娘话少,眼睛却尖。
一天下午,她蹭到正在调茶的苏璃身边,声音压得低低的:
“璃姐,街对面那个电线杆子后头,有个人,往咱这儿瞅半天了。”
苏璃心里咯噔一下,手上没停,状似无意地抬眼瞟过去。
果然,一个穿着灰扑扑夹克、缩着脖子的身影,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儿,不是她二伯苏强又是谁?
苏强那眼神,像钩子似的,死死剐着店里排队的人,还有那叮当作响的钱盒子。
那眼神里没有亲戚间该有的温度,只有一股子快溢出来的酸气和不甘。
苏璃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,继续手里的活儿,心里却像塞了团湿棉花,又沉又闷。
这个二伯,前世就没少惦记她家的东西,这辈子见她家日子刚有起色,果然又闻着味儿凑上来了。
“没事,甭理他。”苏璃低声对小欣说,语气尽量放平,
“看好咱们的店,该干啥干啥。”
但苏强显然不是看看就算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他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。
有时候是揣着手在店门口晃悠,假模假样地看招牌;
有时候是凑到排队的人堆里,竖着耳朵听人家闲聊,打听生意咋样;
甚至有两次,他还想挤进店里来,被眼明手快的小雅用身子挡在了门外。
“二伯,您有事?”苏璃一次实在没忍住,走到门口,隔着玻璃门问他。
苏强搓着手,脸上堆起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假笑:
“哎呀,大侄女,生意真不错啊!你看你,发财了也不能忘了亲戚不是?
我这当二伯的,帮你看看场子,免得有人捣乱……”
“谢谢二伯,不用了。我们忙得过来。”
苏璃打断他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,
“店里窄,您就别进来了。”
苏强的笑脸僵了一下,眼神瞬间冷了下去,哼了一声,扭头走了。
但那眼神里的阴鸷,却让苏璃后背有点发凉。
她知道,这事儿没完。
果然,没消停两天,真正的麻烦就来了。
那是个周五晚上,生意特别好,店里店外都是人。
突然,三个留着寸头、膀大腰圆、胳膊上带着青乎乎纹身的男人,晃晃悠悠地拨开排队的人群,挤到了最前面。
为首的是个刀疤脸,一脸横肉,一巴掌拍在柜台上,震得杯子咣当响。
“谁是老板?出来!”刀疤脸嗓门粗得吓人。
排队的学生们吓得往后缩了缩,交头接耳,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小雅脸都白了,下意识地往苏璃身后躲。
小欣则抿紧了嘴唇,手悄悄摸向了柜台底下那根用来插门的木棍。
苏璃心提到了嗓子眼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走上前:“我是。几位要喝点什么?”
“喝个屁!”刀疤脸斜着眼打量她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,
“在这条街上开店,问过我们龙哥了吗?懂不懂规矩?保护费交了没?”
苏璃心里明镜似的,这肯定跟苏强脱不了干系。
她尽量保持语气平和:“这位大哥,我们是小本生意,合法经营,该交的税都交了,没听说过还要交什么保护费。”
“合法?”刀疤脸嗤笑一声,伸手就要去掀放原料的盒子,“老子说你不合法,你就不合法!”
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盒子的时候,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稳稳地扣住了他的手腕。
力道不大,却让刀疤脸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。
是陆沉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,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苏璃身边。
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淡淡的,却像带着冰碴子,扫过那三个混混。
“哪儿来的,回哪儿去。”
陆沉的声音不高,甚至没什么起伏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。
刀疤脸挣了一下,没挣脱,脸上有点挂不住:“你他妈谁啊?少管闲事!”
陆沉没理他,只是手指微微用了点力。
刀疤脸脸色变了一下,嘴里抽了口冷气。他身后两个混混想上前,被陆沉抬眼一瞥,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。
那眼神,不像是个少年该有的。
“这条街,归东城派出所管。”
陆沉松开手,语气依旧平淡,
“需要我打电话请王所长过来,跟你们讲讲这里的规矩吗?”
一听到“王所长”三个字,刀疤脸的气势明显矮了一截。
他狠狠瞪了陆沉一眼,又剐了苏璃一下,撂下句“走着瞧”,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。
人群里发出小小的嘘声。
苏璃松了口气,虽然她不怕,但也膈应人。她看向陆沉,低声道:“谢谢。”
陆沉摇摇头,眉头微蹙:“你那个二伯,找的人。这几天小心点,我尽量过来。”
之后一段日子,陆沉果然常常出现。
有时是顺路,有时是特意过来转一圈。
有他在,苏强和那些混混倒是消停了不少。
苏璃心里是感激的,但也有些过意不去。她不能总指望陆沉帮她挡着。
然而,好景不长。一天傍晚,陆沉来到店里,神色有些凝重。
“苏璃,”他顿了顿,似乎有点难以启齿,
“家里有点事,我……得回去一趟。可能……要一段时间。”
苏璃正在擦杯子的手停住了。
她抬头看着陆沉,从他眼里看到了歉意和一丝无奈。
她心里猛地一沉,像是一下子没了着落。
这些天,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旁边的那种安心感。
“严重吗?”她问,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。
“还好。就是得回去处理。”
陆沉避开了她的目光,“你这边……自己当心。有事……可以找……”
他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没说出来,只是叹了口气,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苏璃点了点头,没再追问。
她知道陆沉家境不一般,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多问的。
她把手里擦得锃亮的杯子放好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:
“嗯。你也是。路上小心。”
陆沉深深看了她一眼,转身走了。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消失在街角。
苏璃站在柜台后,看着空荡荡的门口,心里也空了一块。
最大的倚仗,暂时离开了。
山雨欲来的感觉,前所未有的强烈。
陆沉走后的第三天下午,天色阴沉沉的,像是要下雨。
店里客人不多,苏璃正和小雅一起清点原料。
突然,店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,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和玻璃破碎的巨响!
苏璃心里一紧,猛地冲出门去。
只见店门旁边的窗户玻璃被砸了一个大窟窿,碎玻璃碴子溅了一地。
一股刺鼻的红色油漆泼在墙上和地上,像血一样扎眼。
几个原本要进店的女生吓得抱在一起,脸色煞白。
路过的人也远远站着,指指点点。
街对面,苏强站在那里,这次他没躲。
他双手抱胸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阴狠,旁边站着那天来过的刀疤脸,正狞笑着看着这边。
阴魂,终究是不散。
而且,这次是明目张胆地卷土重来了。
苏璃看着那一地狼藉,看着苏强那副嘴脸,一股火气直冲头顶,
但更多的,是一种冰冷的决心。
躲不过,那就只能迎上去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