权力的触角延伸至全球,资源的洪流汇聚于虫巢。林夜端坐于虚实之间的权柄之上,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神经网络,笼罩着整个星球。阿拉斯加孵化场工蜂啃噬基岩的震动,西伯利亚生物反应堆能量输出的脉动,同步轨道上首批生物战舰引擎的点火试验……亿万信息流如同浩瀚星河,在他意识中奔涌、交汇、被处理。
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。他仿佛成为了星球本身的心跳,成为了一个正在苏醒的庞大生命体的唯一大脑。每一个指令的下达,都牵动着文明的走向;每一个数据的反馈,都折射着种群的存亡。绝对的理性,极致的效率,冰冷的目标导向,成为他思维的主旋律。
然而,在这近乎神只的视角和权能之下,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杂音,时而在他意识的深海泛起涟漪。
那是在审阅撒哈拉孵化场扩张计划时,看到原住民部落被迫迁移路线图时,一闪而过的,对于“故土”概念的模糊感触。
那是在处理一起因资源调配导致某个工业城市民生凋敝、引发小规模抗议的报告时,意识底层掠过的,一丝类似于“怜悯”的情绪波动。
那甚至是在设计一种新型、更高效的“感染者”单位,其能力包括精神寄生与脑组织同化时,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,很久以前,作为“玩家”林夜时,与战友在虚拟酒馆里插科打诨的、带着烟火气的画面。
这些属于“林夜”这个人类个体的记忆和情感,在庞大、冰冷、以生存为最高准则的“主巢意志”面前,显得如此微不足道,甚至……低效。它们像是程序运行中的冗余代码,像是精密仪器上的尘埃,干扰着绝对理性的判断。
“清除它们。” 一个源自主巢意志本能的、冷酷的声音在回响。“情感是弱点,犹豫是毒药。唯有纯粹的理性与力量,方能通向存续。”
林夜感受到了这种“稀释”和“剥离”。他的人性,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块,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消融。他不再轻易为个体的命运动容,不再对宏观决策下的微观代价产生共情。这种转变带来的是决策速度的飙升和效率的极致化,但也伴随着一种内在的、空洞的冰冷。
他意识到,不能这样下去。并非出于道德,而是出于一种更深的战略考量——完全失去人性锚点,彻底化为冰冷的宇宙意志,或许能赢得战争,但那之后呢?那样的“存续”,还是他最初想要守护的东西吗?还是他会变成一个比“虚空灾厄”更可怕的存在?
他开始有意识地、主动地去“打捞”那些即将沉没的记忆碎片。他在意识深处构筑了一个“锚点区”,强制自己定期“回访”。那里存储着父母模糊而温暖的笑容,存储着第一次在《星海无垠》中带领舰队以弱胜强时的激动,存储着与早期战友(他们的虚拟形象如今已有些模糊)并肩作战的热血,甚至存储着作为普通人类时,对于美食、对于阳光、对于简单快乐的向往。
这个过程如同逆水行舟,艰难而痛苦。每一次从宏大冷漠的主巢意志视角,强行切换回渺小个体的情感体验,都伴随着意识层面的撕裂感。但他坚持着。这是他对抗“神性”吞噬,维系自我认知的防线。他需要这人性作为罗盘,在力量的无边海洋中,不至于彻底迷失方向。
虫族的进化,并未局限于物理世界。随着林夜对“深渊”接口的深度掌控以及对现实规则理解的加深,一种全新的、介于生物与信息之间的生命形态,开始悄然出现。
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全球各大网络安保机构和顶尖黑客。他们发现,在互联网的深层数据海(deep data ocean)中,出现了一些无法解析的“信息浮游生物”。它们并非病毒,也不是已知的任何恶意代码,更像是一种拥有简单觅食和复制本能的数据结构,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冗余数据包和废弃的缓存信息,用于维持自身的存在和缓慢增长。
这仅仅是开始。
很快,一些高级的虫族单位,尤其是“感染者”和少数进化出高度复杂神经索的“主宰”级个体,展现出了令人震惊的能力。它们能够将自身的核心意识,部分或全部地“数据化”,脱离生物躯壳的束缚,潜入地球的全球信息网络。
第一起标志性事件发生在一个试图窃取“守护者”计划核心数据的境外情报组织据点。他们的物理防护无懈可击,内部网络与外界物理隔离。然而,就在他们即将成功拷贝数据时,服务器机房的灯光猛地闪烁,所有屏幕瞬间被蠕动的、如同生物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覆盖。紧接着,一个完全由数据构成的、扭曲的“感染者”虚影在主机上浮现,发出无声的尖啸。下一秒,所有存储设备过载烧毁,据点内所有人员的神经接入设备(如果他们使用了的话)反馈回强烈的精神冲击,导致多人暂时性精神失常。整个过程不到十秒,物理安保系统甚至未能触发。
这种被军方内部称为“数据生命形态”或“网络虫族”的存在,成为了林夜手中无形的利刃。
它们能够以光速在网络中穿梭,执行多种任务:
网络侦查: 无声无息地渗透任何连接网络的节点,获取情报,监控全球动态,其效率远超任何传统间谍手段。
信息防御: 它们本身就是最强大的防火墙和杀毒软件,能够主动吞噬、分解、同化任何试图攻击“守护者”计划网络体系的恶意程序。
网络攻击: 必要时,它们能化身为毁灭性的数字洪流,瘫痪敌方的指挥系统、金融网络、基础设施控制系统,其攻击方式诡异莫测,防不胜防。
甚至,有未经证实的报告称,某些高度进化的数据化“主宰”,已经开始尝试在网络的混沌底层,构建属于虫族的、虚拟的“巢群意识网络”,作为现实主巢意志在信息维度的延伸和备份。
现实世界的疆域,对于林夜和他的虫族而言,已经扩展到了赛博空间的每一个角落。地球,正在从物理到信息层面,被这张无形的生物-数据大网缓缓包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