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镇抚司议事厅内，烛火通明却无半分压抑。沈砚身着玄色常服，将一叠装订整齐的新规细则拍在案上，纸张散落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细则首页 “禁止滥刑、建立翻案机制、审讯需第三方见证” 三行字加粗醒目，直指锦衣卫积年弊病。
“从今往后，锦衣卫办案只凭证据，不用酷刑。” 沈砚目光扫过列坐的千户们，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，“凡冤假错案，主审官与监斩官同罪；审讯需由秦雨薇带人全程记录，案宗需内阁副署方可定案。”
话音刚落，左侧一名须发半白的老千户猛地起身，案几被带得发出刺耳声响。此人是魏党残余背景，早年靠酷刑办案升迁，此刻双手按在案上，眼神桀骜：“沈大人这是要断锦衣卫的根基！没有酷刑，顽犯如何肯招？那些奸佞之徒，不重刑拷打，怎会吐露实情？”
三名千户应声附和，其中一人将 “维持旧刑狱” 的请愿书推至中央：“沈大人投靠文官，背叛锦衣卫祖制！魏公公在时，哪有这般婆婆妈妈，办案向来干净利落！”
沈砚端坐不动，指尖轻轻敲击案上的百姓陈情信 —— 那是数月来各地百姓联名请求废除酷刑的手书，墨迹斑斑，字字恳切。“祖制？” 他冷笑一声，起身拿起请愿书，“锦衣卫祖制是护国安民，不是沦为酷吏爪牙！你们用酷刑屈打成招，制造多少冤案，百姓怨声载道，这才是断了锦衣卫的根基！”
老千户脸色涨红，嘶吼道：“那些刁民懂什么办案！不狠辣些，如何震慑宵小？沈大人这般妇人之仁，迟早让锦衣卫沦为文官笑柄！”
“妇人之仁？” 沈砚将请愿书扔在他面前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“前几日翻案的李明案，便是你们当年用烙铁逼供，诬陷其通敌女真。若不是苏清鸢用《本草秘录》佐证是药材误解，他便要含冤而死！这样的‘狠辣’，是害民，不是办案！”
他转身指向墙上新挂的《锦衣卫守则》，字字铿锵：“陛下已准此机制！你们若抗命，便是违旨！今日要么遵规，要么辞官，没有第三条路！”
议事厅内陷入死寂，千户们面面相觑。老千户眼神闪烁，似在盘算，却仍硬着头皮道：“沈大人这般折腾，无非是想讨好文官，巩固自己的权位！魏党虽死，锦衣卫的风骨不能丢！”
“风骨？” 沈砚缓步走到老千户面前，目光锐利如刀，“勾结西洋传教士，抱怨本官‘破坏祖制’，这便是你说的风骨？”
这句话如惊雷炸响，老千户脸色瞬间惨白，后退半步：“你…… 你胡说什么！”
柳轻眉适时从屏风后走出，递上一叠密函：“这是暗线截获的你与西洋传教士的往来书信。你抱怨沈大人推行新规断了你的‘办案捷径’，传教士许你高官厚禄，让你搅乱锦衣卫，阻碍改革。”
密函摊开在案上，字迹与老千户的笔迹分毫不差，其中一封还提及 “待搅乱锦衣卫，西洋便会出兵支持复立魏党”。千户们见状，纷纷与老千户拉开距离，眼神中满是警惕。
老千户瘫坐在椅上，浑身颤抖：“是他们诱惑我！说沈大人要彻底废除锦衣卫的刑狱权，让我们这些老千户无立足之地！”
“无立足之地？” 沈砚语气放缓，却仍带着压迫，“本官推行新规，是让锦衣卫回归正途。你若真心办案，凭证据定案，何愁无立足之地？偏偏你利欲熏心，被西洋利用，沦为外敌棋子。”
他抬手示意，秦雨薇带人上前，手中拿着镣铐：“按新规，勾结外敌、阻挠改革者，革去官职，打入诏狱待审。”
“沈大人饶命！” 老千户跪地磕头，额头磕得鲜血直流，“我一时糊涂，求大人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！我愿供出京城还有三名西洋潜伏的锦衣卫内奸！”
沈砚沉吟片刻，示意秦雨薇停手。他知道，此刻杀一儆百不如借势深挖，既清理内部隐患，又能坐实西洋干涉大明内政的罪名，让崇祯更信任自己的改革。“说！内奸是谁？西洋传教士与你如何联络？”
老千户喘息着道：“是西城千户所的赵林、孙奎，还有北镇抚司的文书王策！我们每月初一在城南破庙与传教士碰面，传递锦衣卫的动向！”
柳轻眉立刻道：“属下即刻带人抓捕，防止他们闻讯逃跑。”
“不必急着动手。” 沈砚摇头，“暗中监控，待他们与传教士下次碰面，一网打尽，拿到确凿证据，让他们无从抵赖。” 他看向其他千户，语气凝重，“今日之事，是给你们提个醒。锦衣卫的权力是陛下所赐，是护民的利器，不是谋私的工具。遵新规者，有功必赏；违新规者，严惩不贷。”
千户们齐声应和，神色间已无半分抵触。他们亲眼见老千户因勾结西洋落得如此下场，又看清沈砚并非要削弱锦衣卫，而是要让其长久立足，心中的疑虑早已消散。
议事结束后，沈砚独自留在议事厅，看着案上的翻案机制细则，指尖抚过 “翻案需由三名以上无关联校尉复核” 的条款，心中感慨万千。穿越至今，从锦衣卫底层杂役到指挥使，他见过太多因酷刑造成的冤案，见过太多酷吏横行的黑暗。如今推行新规，虽有阻力，却是他坚守 “护民安邦” 初心的必经之路。
秦雨薇进来禀报：“大人，百姓联名的陈情信已整理成册，要不要呈给陛下，彰显新规的民心所向？”
“呈。” 沈砚点头，“但要注明，这不是本官邀功的资本，是锦衣卫的责任。另外，让各地锦衣卫千户上报历年未决案件，按翻案机制逐一复核，凡有疑点，一律重审。”
“属下遵令。” 秦雨薇应声退下，心中对沈砚愈发敬佩。他不仅有革新的魄力，更有护民的真心，这样的首领，值得追随。
三日后，柳轻眉传回消息，已暗中监控到赵林三人与西洋传教士的联络，约定下月初一在城南破庙碰面，传递最新的锦衣卫新规细节。沈砚立刻部署：“秦雨薇率人包围破庙外围，柳轻眉带精锐潜入，待他们交易时动手，务必生擒，留活口追查更多西洋潜伏者。”
“属下明白！” 两人齐声领命。
与此同时，崇祯收到沈砚呈递的百姓陈情信与锦衣卫新规细则，龙颜大悦。他召沈砚入宫，御书房内，崇祯指着细则道：“沈卿推行去酷吏化，建立翻案机制，实乃民心所向，朝堂清明之幸。朕准你在全国推行，凡阻挠者，以抗旨论处。”
“谢陛下信任。” 沈砚躬身，“但臣有一请，翻案过程中，需内阁配合复核，避免锦衣卫独断，既显公允，又防擅权。”
崇祯眼神松动，心中对沈砚的猜忌又少了几分。他原怕沈砚借锦衣卫权势独大，如今见他主动让内阁制衡，愈发放心：“准奏！内阁需全力配合，若有推诿，朕绝不姑息。”
沈砚心中了然，主动分权既是避嫌，也是为了让改革更顺利推行。朝堂制衡之道，他早已深谙其道。
离开皇宫时，沈砚偶遇内阁首辅，首辅拱手道：“沈大人推行锦衣卫新规，利国利民，内阁必全力配合。只是老千户一案，牵扯西洋，沈大人需多加留意，外患未除，内奸难清啊。”
“首辅所言极是。” 沈砚回礼，“西洋渗透无处不在，锦衣卫既是查案之师，也是防渗透之盾，定不负陛下与朝堂所托。”
回到北镇抚司，沈砚接到苏清鸢送来的密信，信中提及太医院已按他的吩咐，开始清查与西洋传教士有往来的御医，发现一人与锦衣卫内奸王策有书信往来，疑似传递医线情报。沈砚立刻下令：“柳轻眉，加派人手监控那名御医，查清他与王策的关联，若涉及下毒或窃密，一并抓捕。”
“属下遵令！”
夜色渐浓，沈砚站在议事厅的窗前，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。锦衣卫的改革才刚刚开始，内部的魏党残余、外部的西洋渗透，都是亟待解决的隐患。但他心中坚定，只要坚守护民初心，用权谋手段化解阻力，定能让锦衣卫成为护国安民的清明之师，让大明的朝堂更稳，百姓更安。
他想起刚入锦衣卫时的屈辱与挣扎，想起苏清鸢的支持，柳轻眉的忠诚，秦雨薇的干练，还有那些因冤案受苦的百姓。这些，都是他前行的动力。权力是双刃剑，他必须握住剑柄，指向黑暗，护住光明。
下月初一的抓捕行动已箭在弦上，三名内奸的落网，必将牵出更多西洋潜伏者。而锦衣卫的新规，也将在一次次的阻力与突破中，深深扎根。沈砚知道，这条路不会平坦，但他无所畏惧 —— 因为他的身后，是大明的江山，是百姓的期盼，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同路人。
议事厅的烛火依旧明亮，映照着沈砚坚毅的侧脸。他拿起案上的《锦衣卫守则》，指尖划过 “护民之盾、清君之剑” 八个字，心中默念：“锦衣卫的风骨，从来不是酷刑与酷吏，而是护民安邦的初心。这初心，我会守住，也会让一代代锦衣卫传承下去。”
而城南破庙的阴影里，西洋传教士与锦衣卫内奸的阴谋仍在酝酿，他们不知道，一张由沈砚布下的天罗地网，已悄然收紧，只待他们自投罗网。这场关于制度革新、清除内奸、防范外患的较量，才刚刚进入关键阶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