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南客栈的木门 “吱呀” 一声被推开时，沈砚刻意佝偻着背，将玄色劲装换成了灰布商袍，腰间挂着个褪色的钱袋，活脱脱一副跑江湖的杂货商模样。店小二迎上来时，他故意操着半生不熟的江南口音：“掌柜的，要间二楼的房，能瞧见街景的，方便我看货。”
店小二眯眼打量他，见钱袋鼓鼓囊囊，立刻堆起笑：“客官里边请，二楼最东头那间，视野最好！”
沈砚提着个空货箱，脚步刻意放得拖沓，实则每一步都在留意客栈的动静 —— 一楼大堂里，三名穿青袍的男子围坐一桌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，眼神却总往二楼瞟；楼梯转角的暗处，还藏着个腰佩短刀的汉子，手始终按在刀柄上，显然是放哨的。
“看来张校尉没说错，这客栈果然是据点。” 沈砚心中冷笑，面上却依旧堆着憨笑，跟着店小二上了楼。进房后，他假意开窗看街景，余光却扫过隔壁的房门 ——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，还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。
待店小二走远，沈砚立刻熄了灯，将货箱抵在门后，借着窗外的月光，悄无声息地爬上房梁。房梁积着薄灰，他屏住呼吸，缓缓挪到隔壁房间的正上方 —— 那里的木板有处缝隙，正好能看清房内的情景。
房里摆着一张八仙桌，两名男子相对而坐。左侧那人穿东林党官员常穿的青绸袍，正是周侍郎的亲信王主事；右侧那人则梳着女真发髻，身穿短款皮袍，说话带着明显的草原口音，正是女真细作。桌上摊着一张京城地图，红笔圈出了皇宫、太医院和锦衣卫衙门的位置。
“沈砚一日不除，咱们的事就办不成。” 王主事端起茶杯，却没喝，语气焦躁，“昨日朝堂辩白，陛下明显信他，再拖下去，祭天大典就来不及了！”
女真细作冷笑一声，指尖戳在地图上的 “后宫” 标记：“急什么？贝勒爷早有安排。后宫张贵妃最受宠，却一直无子，咱们只需派人去说，沈砚暗中勾结叶赫部，要借祭天大典作乱，还说他手里有能让贵妃生子的秘方，却故意藏着不给 —— 贵妃急着固宠，定会在陛下面前吹枕边风，说沈砚的坏话。”
沈砚的心猛地一沉 —— 这离间计竟如此阴毒！张贵妃无子，本就心思敏感，若被细作挑唆，定会对自己心生不满；而皇帝虽信他，却也忌惮兵权，若枕边风吹得多了，难免会起疑心。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，指尖触到苏清鸢的针脚，心中更紧：“清鸢还在太医院，若是皇帝对我起疑，东林党再借机发难，她会不会被牵连？”
“可张贵妃素来谨慎，怎会轻易信咱们的话？” 王主事仍有顾虑，“而且沈砚刚破了草原案，陛下正倚重他，贵妃未必敢多说。”
“她会信的。” 女真细作从怀中掏出个锦盒，打开后露出一支鎏金步摇，“这是贝勒爷从草原带来的，上面嵌着的东珠，据说能安神助孕。咱们让细作扮成送首饰的，说是沈砚托人从叶赫部买来的，却故意拖延，没敢献给贵妃 —— 她见了东珠，再听细作添油加醋，定会恨沈砚藏私。”
沈砚的指节在房梁上攥得发白 —— 这步摇不仅是诱饵，还是栽赃的证据！若细作真把步摇送到张贵妃手中，再说是他所赠，即便他有百口，也难辩清白。他悄悄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炭笔，借着月光，在衣角上快速记下 “东珠步摇、张贵妃、离间计” 几个字 —— 这些都是日后揭穿阴谋的关键。
“那胭脂铺的据点呢？” 王主事忽然问道，“沈砚的人已经在东市蹲守了，要不要先撤？”
“撤什么？” 女真细作满不在乎，“胭脂铺的老板娘是贝勒爷的人，手里还握着沈砚与叶赫部往来的‘密信’—— 都是伪造的，却能以假乱真。等贵妃在陛下面前告了状，咱们再把‘密信’交上去，沈砚通敌的罪名就坐实了！”
“可东市离太医院近，沈砚的人会不会查到老板娘头上？” 王主事还是担心。
“查到又如何？” 女真细作冷笑，“老板娘手里有苏清鸢的药方 —— 就是那个太医院的医女，沈砚的相好。咱们早就让她在药方里加了点‘料’，若沈砚敢动她，咱们就说苏清鸢给后宫娘娘配的药里掺了东西，连带着把太医院也拖下水！”
“苏清鸢” 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沈砚心里。他猛地攥紧拳头，差点弄掉房梁上的灰尘 —— 清鸢一心治病救人，竟也成了东林党和女真的靶子！东市据点离太医院不过半里地，老板娘若真敢对清鸢下手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 沈砚心中打定主意，“得先提醒张贵妃防着送首饰的人，再派人保护清鸢，至于胭脂铺的据点，得找个稳妥的时机端掉，不能打草惊蛇。”
就在此时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，紧接着是店小二的吆喝：“官爷，您是打尖还是住店？”
房内的王主事和细作立刻停了说话，细作快步走到窗边，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。沈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—— 若是锦衣卫的人来巡查，此刻冲进去，虽能抓住两人，却会打草惊蛇，胭脂铺的老板娘和其他细作就会跑了。
“是顺天府的巡捕，没事。” 细作松了口气，转身坐回桌前，“顺天府的李大人是咱们的人，会帮着打掩护，沈砚的人查不到这里。”
王主事也松了口气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：“那就好。贝勒爷的兵马三日后就到城郊，咱们得在这之前把沈砚扳倒，到时候里应外合，定能拿下京城！”
“放心，” 女真细作拍了拍胸脯，“等沈砚被抓，锦衣卫群龙无首，咱们再借着祭天大典的机会，在天坛放把火，陛下定会大乱，到时候贝勒爷率军进城，大明的江山就到手了！”
沈砚听得心头火起，指尖的炭笔都快被捏断 —— 这些人不仅想扳倒他，还想颠覆大明，简直丧心病狂！他强压下冲进去的冲动，继续听着两人的计划，把 “三日后兵马到城郊”“天坛放火”“顺天府李大人是内应” 这些关键信息，一一记在衣角上。
又听了约莫一刻钟，两人终于起身，王主事临走时叮嘱：“明日我让送首饰的人去后宫，你盯着点客栈，别出岔子。”
“放心吧。” 细作送他到门口，左右张望了一番，才关上门。
沈砚待脚步声远去，才缓缓从房梁上爬下来，动作轻得像猫。他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，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，心中的焦躁才稍稍平复：“清鸢，再等我一会儿，我定会护你周全。”
他提着空货箱，故意在走廊里磨蹭了一会儿，才下楼退房。路过大堂时，那三名青袍男子还在喝茶，见他要走，眼神立刻警惕起来。沈砚假装没看见，笑着对店小二道：“这房不错，明日我带伙计来，再住几日！”
出了客栈，沈砚立刻拐进小巷，快步走到街角的暗巷里 —— 吴峰已带着两名校尉等候在那里，见他回来，立刻迎上来：“大人，里面情况怎么样？”
沈砚展开衣角，借着月光让他们看记下的字：“里面有周侍郎的亲信和女真细作，他们要借张贵妃离间陛下和我，还计划三日后在天坛放火，接应女真兵马。另外，顺天府的李大人是内应，东市胭脂铺的老板娘也是细作，手里还有伪造的密信和清鸢的药方。”
吴峰看得脸色发白：“这些人竟敢这么大胆！要不要现在就去抓他们？”
“不行。” 沈砚摇头，语气沉稳，“现在抓了客栈的细作，胭脂铺的老板娘和城郊的兵马就会跑。咱们得按兵不动，先派人去后宫提醒张贵妃，防着送首饰的人；再派可靠的弟兄盯着胭脂铺，摸清老板娘的作息；至于顺天府的李大人，暂时别打草惊蛇，等祭天大典时再一并处置。”
他顿了顿，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，眼神温柔了些：“还有，你再派两名校尉去太医院，就守在药铺附近，别让细作靠近清鸢。东市离太医院太近，我怕老板娘狗急跳墙，对她不利。”
“大人放心，属下这就去安排！” 吴峰领命，转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 沈砚叫住他，从怀中掏出苏清鸢给的锦盒，倒出三粒解毒丸，“这是清鸢配的，能解女真的寒骨毒，你们带着，若遇到细作，别中了他们的毒。”
吴峰接过解毒丸，小心收好：“大人也多加小心，明日去后宫提醒张贵妃，怕是会遇到东林党的人刁难。”
“我自有办法。” 沈砚点头，目送吴峰离去后，独自站在暗巷里，望着城南客栈的方向。夜色渐深，客栈的烛光依旧亮着，像一颗藏在京城心脏里的毒瘤。
他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，又摸了摸衣角的字迹，心中默念：清鸢，陛下，还有大明的百姓，我定不会让这些人的阴谋得逞。祭天大典也好，女真兵马也罢，只要我还在，就绝不会让他们伤了我想守护的人，毁了这京城的太平。
晚风卷起他的衣角，将字迹吹得模糊，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坚定。沈砚转身，朝着太医院的方向望了一眼 —— 那里的灯还亮着，想必清鸢还在整理药方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快步走向锦衣卫衙门，他要连夜制定计划，既要护张贵妃周全，又要盯紧细作，更要确保清鸢的安全，这一夜，注定无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