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弘一把将抄录的计划书拍在桌上,茶碗震得跳起:“直娘贼!这帮杀才,竟敢卖国!”
他胸膛剧烈起伏,古铜色的脸膛因愤怒而涨红,虬结的肌肉在短打衣衫下贲张。
密室内油灯的光芒跳跃不定,映照着他和穆春、时迁三人凝重而愤怒的脸。
从枢密院盗出的“烛影计划”卷宗抄录本摊在桌上,白纸黑字,条理清晰,将枢密副使高俅通敌卖国的罪行揭露无遗。
飞云渡交接布防图,狼头金印信物,调动潜伏奸细……
每一条都触目惊心。
“半个月!只有半个月时间!”穆春指着卷宗上的日期,急声道,“半个月后,他们就要在飞云渡把布防图交给辽狗!到时候边关大门洞开,咱们大宋的百姓可就……”
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。
时迁相对冷静,但眼神深处的寒意却比窗外秋夜更甚。
他指尖划过卷宗上关于“狼头金印”的描述,沉声道:“高俅位高权重,党羽众多,仅凭这份卷宗,难以扳倒他。他完全可以反咬我们伪造证据,甚至动用权力让我们消失得无声无息。”
“那怎么办?难道就眼睁睁看着?”穆弘低吼。
“当然不。”时迁抬起头,目光锐利如刀,“我们不能直接告发,但可以让他们交易不成,并拿到更直接的证据。关键,就在这枚金印上。”
他点了点“狼头金印”四个字:“此物不仅是信物,更能调动北辽潜伏的奸细。若我们能将其拿到手,高俅与北辽勾结之事便多了一个铁证!而且,我们或许还能利用这金印,反制那些潜伏的钉子,甚至给他们来个偷梁换柱!”
穆弘眼睛一亮:“兄弟,你的意思是……在他们交接之前,先把这金印弄过来?”
“不错!”时迁眼中闪过一丝光芒,“那位耶律特使如今已秘密抵达东京,下榻在礼部安排的‘四方馆’内。四方馆虽守卫森严,但总比枢密院要好下手。我们就在那里,把金印‘取’来!”
穆弘抚掌,怒气化为兴奋:“好主意!娘的,抢在辽狗前头,看他们还拿什么交易!”
穆春也摩拳擦掌:“对!把鸟印偷来!时迁兄弟,你说怎么干,俺们听你的!”
计划既定。
柴进在京中的暗线提供了四方馆的详细布局图、耶律特使(化名耶律雄)所住院落的守卫分布、以及其大致作息规律。
这位耶律王爷生性谨慎,身边带有四名北辽高手贴身护卫,金印更是从不离身。
硬抢显然不行,唯一的机会,在于耶律雄每日午后必会沐浴的习惯。
那是他身边守卫相对松懈,且金印会暂时离身的短暂时刻。
然而,问题在于耶律雄沐浴时,那护卫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浴房外间。
浴房位于小院深处,只有一个出入口。
“必须在浴房内动手,而且不能惊动外间的护卫。”时迁看着布局图,眉头微蹙。
这难度,丝毫不亚于夜探枢密院。
“俺去引开那护卫!”穆春自告奋勇。
时迁摇头:“不可。四方馆内辽人众多,一旦动静闹大,我们难以脱身。必须无声无息。”
他沉思良久,目光落在柴进提供的几样特殊物品上——
一小罐特制的遇水缓慢挥发的迷香。
一枚以假乱真的仿制金印(柴进庄上能工巧匠根据描述连夜赶制)。
一套薄如蝉翼、可在水下短时间隐藏身形的“水靠”。
……
三日后,午后。
天空阴沉,秋风萧瑟,为这次行动平添了几分肃杀。
四方馆,耶律雄所在院落。
浴房内水汽氤氲,耶律雄庞大的身躯浸泡在巨大的柏木浴桶中,发出舒适的叹息。
外间,那名心腹护卫按刀而立,耳朵警惕地竖着,注意着内外的一切动静。
谁也没有注意到,浴房顶部的通风气窗,一片瓦被悄无声息地移开了一条细缝。
一根纤细的竹管伸入,一股极淡的烟雾缓缓吹入,融入浓郁的水汽之中。
这是特制的“酥筋散”,效力温和,不会立刻使人昏迷,但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反应迟钝,昏昏欲睡。
片刻后,外间的护卫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,眼皮开始打架,按在刀柄上的手也微微松弛下来。
他虽然依旧站着,但警惕性已大为降低。
时机到了!
浴房内侧,靠近浴桶的屏风后,地板上一块木板被轻轻顶开。
一个穿着黑色水靠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出,正是时迁!
他早已通过柴进掌握的四方馆建造图纸,找到了这条废弃的排水暗道。
浴桶内,耶律雄闭目养神,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。
他那身换下的衣袍,就挂在离浴桶不远的衣架上,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格外显眼。
时迁如狸猫般贴近,动作轻柔没有带起一丝风。
他的目光锁定那个锦囊。
然而,锦囊的系口处用一种特殊的金属扣锁住,强行打开必然会发出声响。
他屏住呼吸,从水靠内取出细小的工具,小心翼翼地去拨弄那金属扣。
“咔……”
一声几乎被水声掩盖的机括声响起,金属扣弹开!
就在同一时间浴桶中的耶律雄猛地睁开了眼睛!
他虽然吸入了一些迷香,反应稍慢,但高手的本能仍在!
他察觉到身后有人!
耶律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,庞大的身躯就要转身!
时迁根本来不及去解锦囊!
他眼中厉色一闪,左手如电,并指如刀,精准无比地切在耶律雄后颈的哑门穴上!
这一下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,既不会致命,又能立刻阻断其发声能力!
“呃!”
耶律雄只觉一股酸麻直冲头顶,刚到嘴边的怒吼被硬生生堵了回去,身体一僵。
趁此机会,时迁右手已闪电般探入锦囊,触手便是一个冰冷坚硬、雕刻着狼头形状的物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