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鸢将玉佩举向黑暗,光纹在她掌心跳动。头顶七颗石珠忽然同时亮起,蓝光顺着骸骨脊椎一具具传下去,像是被什么唤醒。
裴珩从侧方走来,脚步很轻。他没说话,剑尖却已挑开最近那具骸骨的衣襟。灰白布料裂开,露出左臂——一道火焰状胎记赫然浮现,形状与谢无涯手臂上的印记完全相同。
沈清鸢呼吸一滞。她立刻闭眼,启动共鸣术探入记忆残片。可这一次没有画面浮现,只有一股冰冷意识直接撞进脑海。
“双生子必死其一。”
八个字如刀刻进神识,带着腐朽的气息和某种古老的执念。她耳中嗡鸣不止,太阳穴突突跳动,几乎站不稳。袖中短弦自行震颤,发出半音《镇魂》,才让她勉强守住心神。
就在这时,密道深处传来一声惨叫。
是云铮的声音。
凄厉到不像人能发出的叫声在通道里炸开,又瞬间消失,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。
谢无涯猛地抬头,脸色骤变。他一把抽出墨玉箫,塞进沈清鸢手里:“别来!”话音未落,人已冲向黑暗深处。
沈清鸢伸手想拉他,指尖只抓到一片冷风。她刚要追上去,脚下地面突然裂开,两条泛着幽蓝光芒的链子从石缝中窜出,缠上她的脚踝。那不是实体,却有重量,压得她动弹不得。
裴珩抬剑劈下。剑锋斩中光链,竟发出金属交击之声,反震之力让他虎口崩裂,血顺着剑柄流下。
“这不是阵法。”他盯着那两道蓝光,声音低沉,“是用命换来的咒。”
头顶七珠开始明灭不定,节奏越来越快,像在应和某种心跳。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更加清晰:
“钥匙已至,血裔当择。”
沈清鸢低头看手中的玉佩。它滚烫得几乎握不住,表面浮现出星图虚影,正不断投射到顶壁石珠上。她望着谢无涯消失的方向,喉咙发紧。
“他不能一个人进去。”
裴珩横剑挡在她身前,目光落在她手中玉佩上:“你听清楚刚才的话没有?‘双生子必死其一’。这个咒,不是冲他去的。”
“那是冲谁?”
“是你。”
她怔住。
“谢无涯身上有胎记,云铮也有。他们两个才是被选中的那一对。但这个密道认的是你手里的玉佩。你是钥匙,是开启一切的人。只要你还站在外面,这个咒就不会真正发动。”
“可云铮已经……”
“他已经触发了。”裴珩打断她,“那声惨叫不是偶然。他是第一个踏进核心区域的人,也是第一个被咒锁住的人。”
沈清鸢低头看向脚上光链。蓝光微微闪烁,像在回应某种指令。她试着运力挣脱,却发现内息一靠近那光链就会被吸走。
“这不是困住我的东西。”她忽然明白,“这是防止我进去的东西。”
裴珩没说话,只是握紧了剑。
密道深处传来震动。蓝光沿着骸骨快速向前推进,每亮起一具,地面就震一下。第七具骸骨的眼窝刚泛起光,前方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。
紧接着是一阵拖行声。
很慢,很沉,像是有人在把什么拽回来。
沈清鸢屏住呼吸。她看到远处蓝光中出现一个人影。谢无涯背对着他们,双手托着一具躯体缓缓走来。那人四肢软垂,头歪向一侧,正是云铮。
他全身湿透,衣服上沾满黑泥,脸上没有一丝血色。左臂裸露处,火焰胎记正在渗血,血顺着皮肤往下流,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痕迹。
谢无涯走到一半停下。他慢慢蹲下,伸手按住云铮胸口。指腹试了试鼻息,又翻过他的手腕探脉。动作很轻,像是怕弄疼他。
然后他抬起头,看向沈清鸢这边。
“他还活着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“但撑不了多久。”
沈清鸢想说话,喉咙却像被堵住。
谢无涯站起身,解下腰后的墨玉箫,轻轻放在云铮胸前。他看了两人一眼,转身又要往深处走。
“你要做什么?”裴珩喝问。
“我去把另一块拿回来。”
“哪一块?”
“胎记。”他说,“既然必须死一个,那就让我把这个东西还回去。”
沈清鸢终于挣开光链往前冲了一步,却被裴珩一把拉住。
“你疯了!你以为这只是割块皮就能解决的事?”
谢无涯没回头。
“我不知道是不是。但我知道,如果我不去,下一个死的就是他。”
蓝光再次亮起,顺着他的背影一路向前。他走得不快,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。
沈清鸢站在原地,手里还攥着那支墨玉箫。箫身冰凉,却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。
头顶七珠忽然齐闪,声音再度响起:
“血契未断,命锁将焚。”
地面剧烈震动,脚下的光链重新收紧,勒进她的脚踝。她踉跄了一下,单膝跪地。
裴珩抬剑欲斩,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掀退数步。他靠在骨墙上喘息,左手按住心口旧伤,指缝间渗出血迹。
“这个咒……不只是针对他们两个。”他抬头看着沈清鸢,“它也在烧你的命格。”
她没答话,只是盯着密道深处。
那里只剩下一片蓝光,和一道越来越远的身影。
谢无涯的脚步声消失了。
云铮躺在地上,胸口微微起伏。
玉佩还在发烫,贴着她的掌心,像一块烧红的铁。
她慢慢抬起手,将玉佩贴近胸口。
蓝光忽然暴涨。
整条密道剧烈摇晃,头顶石珠一颗接一颗爆裂,碎片混着灰土落下。
最后一道光停在谢无涯背影消失的位置。
那里,响起了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