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手里的扫帚掉在地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沈清鸢蹲在墙后没有动,手指还缠着琴弦。她听见远处有脚步声靠近,是巡夜的护卫。
她立刻收手,把琴弦塞回袖中。
不能在这里动手。对方可能是诱饵,也可能是无辜之人。她现在没有时间纠缠一场无谓的对峙。
她转身离开小巷,沿着屋檐回到听雨阁。翻墙入院时,天已全黑。她刚落地,就看见一名老仆站在密室门口,神色慌张。
“小姐,您可算回来了。”老仆低声说,“老爷让您速去书房。”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张参将……被揭发通敌。监察使明日就到,府里乱成一团。”
沈清鸢眉头一紧。张参将是父亲最信任的老部下,掌管北境商路十年,从未出过差错。如今边关战事未平,突然爆出这种事,时机太过巧合。
她快步走向主院,途中从袖中取出上一章所得纸条:**戌时三刻,西巷货栈见**。
折角方式与今日送来的密信完全一样——右上角内折两次。这不是偶然。
她推门进入父亲书房时,沈父正坐在案前,手中捏着一封火漆封印的信。烛光映在他脸上,显得疲惫而沉重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抬头看她一眼,“这事你知道多少?”
“只知道张参将被控私通鞑靼,证据是一封密信。”
沈父将信推到她面前。“你自己看。”
信纸展开,只有短短几行字:
> **七月流火,雁字横斜。**
> **青州无雨,归舟不渡。**
> ——某旧友顿首
字迹工整,语气平淡,像是一封寻常问候。但沈清鸢一眼看出不对劲。她调阅过近年军报,记得三年前换防时,“七月流火”曾作为代号出现,指代青州西侧三营轮调的时间节点。
她问:“这信是从哪里来的?”
“昨日傍晚由驿马送达,署名匿名。今日清晨便传遍府中,有人说是张参将亲笔所写,藏在鞋底寄出。”
“他现在何处?”
“地牢关押,尚未审讯。但我怕撑不了多久,新任幕僚们已在厅外请命斩首示众。”
沈清鸢沉默片刻。“让我带这封信走一个时辰。”
沈父盯着她。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我要确认它是不是真的。”
沈父良久未语,终于点头。“可以。但不准惊动任何人,更不能联络外人。”
她接过信,转身出门。
半个时辰后,她站在城南别院外。这里是裴珩暂居之所,守卫不多,却都穿着沈家商队护卫的外衣。她绕到后廊,推开虚掩的门,径直走入书房。
裴珩正在灯下看书,听见脚步声抬眼看来。
“这么晚了,沈姑娘有何贵干?”
她把信放在桌上。“你早知道这是假的。”
裴珩没答话,只是放下书卷,点燃一支沉香烛。火光跳了一下,照亮他半边脸。
沈清鸢站定不动,气息微沉。共鸣术悄然开启。
她立刻察觉异常——裴珩呼吸平稳,心跳却不规律,尤其在烛火亮起的瞬间,心绪波动明显。他在等什么?
她不动声色,伸手抚过信纸表面。指尖轻轻划过“七月流火”四字,忽然低哼起一段旋律。
是《阳关三叠》的开头。
音未触弦,仅凭气息引导,空气中水汽随之震颤。她袖中玉律管微微发烫。
几息之后,信纸上的墨迹开始变化。
原本清晰的字迹边缘泛起湿痕,接着浮现新的笔画——那不是墨,而是盐渍留下的暗文!
真正的内容显现出来:
> **青州断龙崖,夜渡三千骑。**
> **火起子时三刻,舟自枯河出。**
沈清鸢瞳孔一缩。
断龙崖是禁地,地势陡峭,历来不通骑兵。如今竟有夜渡计划,说明内部已有高阶将领叛变。而这封信,根本不是张参将写的,是有人借他的名义传递布防图。
她抬眼看裴珩。“你说我拿什么换码头通行权?现在,是你需要我知道这些。”
裴珩右手小指缓缓转动玄铁戒。他盯着那行显出的文字,眼神变了。
“你能让它显形,也能让它消失。”他说,“这件事,你不该插手。”
“张参将不是叛徒。”她说,“他是替人顶罪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裴珩终于开口,“上报朝廷?还是自己查?”
“我要查。”她收回信纸,小心折好,“但你不准插手沈家事务。”
裴珩轻笑一声。“可以。但我有个条件——下次奏琴时,让我听完整首《阳关三叠》。”
她没应,也没拒绝。只是将玉律管收回袖中,转身走向门口。
临出门前,她停下脚步。
“烛火太亮,容易烧穿谎言。”
她走出去,轻轻带上门。
台阶下一片黑暗。她没有直接离开,而是贴着墙根蹲下身,藏进屋檐阴影里。
刚才那一瞬,她用共鸣术捕捉到最后一丝波动——就在她说完“不准插手”之后,裴珩的心跳加快了一拍。紧接着,他低声唤了一句。
不是叫人,是命令。
“墨九。”
她屏住呼吸,盯着那扇窗。
窗帘未动,烛光依旧明亮。但她知道,里面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。
她不能走。
必须听清接下来的话。
屋内,裴珩站在桌前,凝视空案良久。他吹灭沉香烛,房间陷入昏暗。
黑暗中,他开口。
“盯紧她。”
“别让她碰断龙崖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