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,又充满了冰冷的恶意。
温琼华看见,梦中的谢临渊那死寂的眼中,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,那光芒里是刻骨的痛楚,也是不顾一切的决绝。
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沙哑破碎的声音,却带着斩钉截铁、万死不悔的力量,一字一句,如同泣血般砸在温琼华的心上:
“愿!”
“永坠阎罗,业火焚身,魂飞魄散,不入轮回……”
“虽死不悔!!!”
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温琼华的灵魂深处!
“不——!!!”
不!不要!她在心中疯狂呐喊,泪水汹涌而出。她不要他为了她发这样的毒誓!不要他落入那样的境地!
紧接着,梦境中陡然爆开一片刺目到极致的猩红!
那红色如同潮水般蔓延,吞噬了黑暗,吞噬了那个憔悴的身影,也瞬间淹没了温琼华的意识!
“不!不要!临渊——!!!”
温琼华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,浑身被冷汗浸透,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腔,剧烈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巨大的悲痛和恐惧依旧残留在四肢百骸,让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,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。
“娇娇儿!娇娇儿!怎么了?做噩梦了?别怕,我在这里!我在这里!”
几乎是同时,谢临渊立刻惊醒,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中,看到她满脸泪痕、惊恐万状的模样,心都快碎了。
他用力地抱着她,一手不停地轻拍她的后背,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,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满满的焦急与心疼:“没事了,没事了,只是梦,都是梦,我在这儿,谁也不能伤害你……”
温琼华紧紧回抱住他,将脸深深埋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,感受着他真实有力的心跳和体温,那濒死的恐惧和心碎般的疼痛才稍稍缓解。
但梦中那个憔悴灰白、绝望立誓的身影,还有那片吞噬一切的血红,依旧牢牢刻在她的脑海,让她浑身发冷,颤抖不止。
“临渊……临渊……”她哭得哽咽,语不成调,只能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,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。
那梦境带来的真实痛感太过强烈,强烈到她几乎分不清此刻是梦是真。她只知道,梦里那个白发沧桑、决绝立誓的谢临渊,让她心痛得快要死掉。
“我在,我一直都在。”谢临渊心疼得无以复加,不断亲吻她的发顶、额头,用最温柔的语调安抚她,“梦见什么了?吓成这样?告诉我,嗯?”
温琼华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。
烛光下,他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倦色,但依旧是那张她深爱的、鲜活生动的脸,年轻,俊美,眼中盛满对她的在意。
没有灰白的头发,没有死寂的眼神,没有那令人心碎的憔悴。
可越是看到他现在这般鲜活温存的模样,梦里的画面就越是清晰刺目,对比之下,那份心疼和后怕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她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、颤抖地,移向他的眼角。
那颗鲜红的、小小的泪痣,安然地缀在那里,如同雪地里的一点朱砂,为他精致的容貌平添了三分妖冶,七分深情。
她伸出手,指尖冰凉,带着未散的恐惧,轻轻抚上那颗泪痣。触感温热真实。
“你的泪痣……”她喃喃道,声音沙哑,“是……什么时候有的?”
谢临渊被她问得一愣,没想到她惊梦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。
他握住她微凉的手,放在唇边吻了吻,虽然不解,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,柔声道:
“似乎……从小就有的吧?我也记不太清了。怎么了?梦到我了?”
从小就有的?可梦境里……温琼华心中疑窦更深,巨大的不安如同阴影笼罩下来。
那个关于泪痣消失又出现的疑问,与梦中谢临渊绝望的誓言和那片血红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说,那个梦太真实,太可怕,涉及的似乎是她不知道的、关于他的过去和……未来?
还有那黑暗中蛊惑的声音……是巫源吗?
他让临渊立下那样的毒誓,是为了什么?“她”又是谁?是自己吗?
万千疑问堵在胸口,让她呼吸不畅。
但看着谢临渊关切的眼神,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,将脸重新埋进他怀里,闷声道:“没什么……只是……梦到你不见了,怎么找也找不到……很害怕……”
她选择隐瞒了梦境的具体内容。
那誓言太过沉重,那片血红太过不祥,她不愿说出来增加他的负担,更不愿去深想其中可能预示的可怕未来。
“傻娇娇儿,”谢临渊松了口气,以为她只是产后心神不宁导致的噩梦,更加温柔地搂紧她,下巴蹭着她的发顶,郑重承诺,
“我怎么会不见?我发誓,这辈子,下辈子,生生世世,都会找到你,守着你,谁也分不开我们。别胡思乱想,你身子还虚,要多休息。”
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,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,他的话语真诚而笃定。
温琼华依偎在他怀中,渐渐止住了哭泣,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复。或许……真的只是噩梦吧?是自己想太多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