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凝神思索,谢临渊也不打扰她。
片刻,她眼睛一亮:“我想起来了!在黎国时,有一次随母亲入宫,在先帝一位太妃的旧物里见过类似的纹样。那位太妃……好像就出自庸国柳氏,是太后的姑祖母!”
柳氏!柳国公府!
谢临渊眼神一厉:“果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。这玉质,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。”
“但这只能证明柳家与秘瞳教有牵扯,未必能直接扳倒太后。”温琼华冷静分析,
“太后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,是家族中个别人行为不端。而且,我们夜探冷宫、引发爆炸,虽然捣毁了据点,却也惊动了他们,他们必定会更加小心,甚至加快行动。”
谢临渊点头:“没错。所以接下来,我们需以静制动,外松内紧。我‘伤重静养’,正好麻痹他们。暗地里,继续追查这块碎玉的来历,以及柳家与秘瞳教其他的联系。还有……”他顿了顿,
“摄……父王那边,恐怕也得通个气。”
这次的事情闹得不小,冷宫爆炸,宫中必定彻查。
宇文擎作为摄政王,不可能不知道。与其让他从别处得知疑心,不如主动透露部分。
温琼华明白他的意思,轻声道:“父王他……其实一直暗中在帮我们。这次若不是他提前提醒熏香之事,又送来药丸,我们可能会更被动。或许,可以试着多信任他一些。”
谢临渊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将下巴抵在她发顶,沉默了片刻,才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
信任,这个词对他们父子而言,太过奢侈和陌生。
但或许,真的可以试着迈出一步。
接下来的几日,太子府对外宣称太子殿下偶感风寒,需闭门静养,谢绝一切探视。
而实际上,谢临渊除了不能动武,精神已好了许多,整日陪着温琼华,或是处理些文书,或是听墨影汇报外面的动静。
小皇帝宇文斐听说他“病了”,急得不行,非要出宫来看望,被太后以“皇帝不可轻易出宫”为由拦下。
小家伙便每日派人送东西来,有时是御膳房新做的点心,有时是自己觉得好玩的玩具,还有一次,竟送来一幅他亲笔画的、歪歪扭扭的“全家福”——画上有谢临渊、温琼华(肚子画得特别圆),还有两个分不清是包子还是饺子的圈圈代表“包饺”,旁边写着“快点好起来”。
谢临渊看着那幅画,冷硬的唇角不自觉扬起。
他将画仔细收好,对墨影道:“告诉皇上,我没事,让他好好吃饭,好好念书。”
王琳儿和萧珏也常来,一个咋咋呼呼要“替谢大哥报仇”,一个唉声叹气“临渊哥哥不在,都没人镇得住琳姐儿了”。
宇文瑾更是日日都来,有时带补品,有时就纯粹陪温琼华说话解闷。
府内温情满满,府外却暗流汹涌。
冷宫爆炸事件,在摄政王宇文擎的强势干预下,被定性为“前朝遗留废弃药房因年久失修、堆积物自燃引发爆炸”,低调处理了。
但暗中,对柳国公府的监视和调查,却陡然加强。
朝堂上,几位与柳家过从甚密的官员,接连因各种“小过错”被申饬、调职,明眼人都能看出,摄政王在敲打柳家。
太后称病,一连数日未出慈宁宫。
这日午后,谢临渊正半靠在软榻上,听温琼华给他念一卷游记。
她声音柔和舒缓,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,为她镀上一层柔暖的光晕,宁静美好得让人心醉。
谢临渊看得有些痴了,忍不住伸手,将她一缕垂落的发丝绕在指间把玩。
温琼华念完一段,抬眼见他眼神,脸颊微红,嗔道:“不好好听书,看我做什么?”
“夫人比书好看。”谢临渊低笑,凑近了些,“百看不厌。”
温琼华正要说话,肚子里的“包饺”却同时闹腾起来,似乎对父母忽略他们表示抗议。
谢临渊忙将手覆上去,感受着那有力的胎动,又是新奇又是心疼:
“又打架?你们两个,真是半点不消停。”他低头,对着肚子道:
“包包,你是哥哥,要让着点妹妹。饺饺,你轻点踢,别累着你娘亲。”
肚子里动静更大了……
温琼华暼了他一眼,“还指不定谁是哥哥谁是姐姐呢,看你又瞎说。”
“哎哟哟,爹爹错了,爹爹错了……”某爹又开始得意。
两人正说笑,碧桃在门外禀报:“殿下,郡主,摄政王府的侍卫长来了,说奉王爷之命,送来一些药材,还有……一句话。”
谢临渊与温琼华对视一眼。
“请进来。”
侍卫长进来,恭敬行礼,奉上几个精致的药盒:“王爷听闻殿下抱恙,特命属下送来这几味调理内伤的药材,都是王府库中珍藏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王爷还有一句话让属下转达:‘既然伤了,就老实养着。外面的事,有腿脚利索的操心。下次再莽撞,便不是送药,是送家法。’”
语气硬邦邦的,内容更是毫不客气。
但谢临渊听着,却奇异地没有觉得被冒犯。
他甚至在侍卫长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看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……无奈?仿佛转达这话让他也很为难。
温琼华在一旁,轻轻碰了碰谢临渊的手。
谢临渊沉默一瞬,开口道:“多谢父王挂心。药材收下了。也请转告父王,我会……安心养伤。”
侍卫长似乎松了口气,躬身退下。
待人走了,温琼华打开药盒,里面果然都是千金难求的极品药材,甚至有两味是宫中御药房都未必常备的珍品。
她拿起一支品相极佳的百年老参,笑道:“父王这‘家法’,送的倒是实在。”
谢临渊看着那些药材,心情复杂。
那个人,总是用最生硬的方式,表达着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心。
“娇娇儿,”他忽然问,“你说,他当年对母亲……是不是也这样?”
嘴硬,心软,用尽全力去护着,却不知如何温柔表达。
温琼华靠在他肩头,柔声道:“我想,母亲一定懂他。就像我懂你一样。”
谢临渊将她搂紧,不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