庸国,皇宫深处。
长寿宫内,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骤然响起,伴随着一道压抑着怒火的、略显尖利的女声:
“反了!真是反了天了!”
雍容华贵、面容姣好的太后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,胸口剧烈起伏。她看着垂手立在下方、战战兢兢的心腹太监,声音都在发颤:
“沈从海去了北戎?!还当着北戎那么多人的面,叫那个流落在外的野种‘太子’?!他宇文擎想干什么?!擅自屯兵北境还不够,现在连这层遮羞布都不要了吗?!谁给他的胆子!”
她越说越气,保养得宜的手指都在发抖:“他这是想逼宫吗?!现在是装都不装了?!”
“母后……消消气,消消气……”
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只见年轻的庸国小皇帝,正捧着一只油光锃亮、炖得烂糊的大肘子,啃得满嘴是油。
他一边费力地吞咽着,一边含糊地劝着自家暴怒的娘亲,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满足,仿佛眼前的江山社稷,还不如手里这只肘子来得实在。
“消气?你让哀家如何消气!”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几子一眼,声音带着绝望,
“我的儿啊!你怎么就不明白!那宇文擎如今是越发不把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!等他那个亲儿子回来,还有我们母子的活路吗?!你忘了你那几个皇叔是怎么没的了?!”
小皇帝闻言,艰难地把嘴里那块肥腻的肘子肉咽下去,又舔了舔油汪汪的手指,这才抬起头,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太后:
“母后,您这话说的……这皇位,本来不就是人家摄政王的吗?要不是他老人家心慈手软,念着一点旧情,就凭我爹当年干的那些事儿,咱娘俩现在,怕是早就跟爹还有那几位倒霉皇叔一样,坟头草都几丈高啦!”
他说得轻松随意,甚至还带着点庆幸,又低头啃了一口肘子,含糊道:“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,有吃有喝,不用操心那些烦死人的朝政。摄政王愿意管事儿,就让他管去呗。我当个逍遥快活的小王爷,不比当这劳什子皇帝强?”
“你!你个不成器的东西!”太后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他的鼻子,“吃吃吃!你就知道吃!等那个小野种回来,名正言顺地登基,你以为我们还能有现在这样的安生日子过?他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我们!”
萧恪一听,赶紧放下肘子,油乎乎的手也顾不上擦,几步上前,一把捂住了太后的嘴,小眼睛紧张地四处瞟了瞟,压低声音:
“哎哟我的个亲娘哟!您可小点声吧!慎言!慎言啊!”
他凑到太后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后怕:“这宫里里外外,哪一处不是摄政王的人?您忘了?上回您偷偷派去北境想给大黎那边递消息的人,是怎么没的?人还没出宫门呢,就‘失足’掉进太液池了!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!”
他松开手,拿起旁边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手和嘴,一脸的心有余悸:“儿子我还想留着这条小命,多吃几年好的呢!您可千万别再折腾了!”
太后看着儿子这副烂泥扶不上墙、只顾眼前安逸的模样,一口气堵在胸口,上不来也下不去,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,颓然瘫坐在凤椅上,喃喃道:“完了……这下全完了……”
小皇帝重新拿起他的肘子,叹了口气,语气倒是挺豁达:“母后,儿臣觉得吧,只要咱们安安分分的,不碍着摄政王的路,他未必就容不下我们。毕竟……他现在不是找到亲儿子了嘛,注意力肯定都在那边。咱们啊,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,挺好。”
他重新坐回桌前,再次捧起了他的心爱之物,仿佛外界的一切纷争,都与他口中这块肥腴的肘子无关。
---
夜深人静,驿馆内只余下巡夜侍卫轻微的脚步声。
谢临渊躺在温琼华身边,身体绷得像块石头。黑暗中,他睁着眼,听着身边人均匀清浅的呼吸,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、让他安心又躁动的淡香。
若是往常,他早就将人捞进怀里,好好温存一番了。可如今……
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白芷和薛神医的叮嘱——“头三个月最是要紧,务必静养,切忌……房事。”
“切忌”那两个大字像两座山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自从知道温琼华有孕,他几乎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克制力。
两人本来在床笫之间几乎就没消停过,往日里食髓知味,如今娇妻在侧,却只能看不能碰,这对于一个正值盛年、索求无度的男人来说,简直是酷刑!
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,面朝着她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描摹她恬静的睡颜。看着看着,心里那团火非但没压下去,反而越烧越旺。
他有些烦躁地又翻回去,平躺着,盯着帐顶,深深吸了口气,又缓缓吐出。
如此反复几次,动作虽轻,还是把本就因为怀孕有些浅眠的温琼华给吵醒了。
她迷迷糊糊地“唔”了一声,嗓音带着睡意的软糯:“阿渊……?你怎么还不睡?翻来覆去的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说着,小手就下意识地往他之前受伤的肩胛处摸索。
谢临渊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,握在掌心,指尖传来的细腻温软触感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他侧过身,面对她,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低哑,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懊恼:“没……伤口早好了。”
谢临渊声音有些发干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猛地坐起身,“不行,我还是去外间榻上睡吧。”
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。
温琼华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脸颊微热,伸手拉住了他的寝衣袖子:“好好的,去榻上做什么?那榻硬邦邦的,哪里睡得舒服。”
谢临渊背对着她,肩膀绷得紧紧的,声音闷闷的,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委屈和躁动:“我……我睡不着。你就在旁边,我……我怕控制不住自己,伤着你跟孩子。”
他说得直白,耳根子却悄悄红了。
温琼华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、又纯情得要命的模样,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柔软。
她稍微撑起身子,从后面轻轻抱住他精壮的腰身,脸颊贴在他紧绷的背脊上,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僵住。
“傻子,”她声音轻柔,带着笑意,“傻子。白芷不是说了嘛,过了头三个月,小心些……也是可以的.....”
她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,谢临渊只觉得后背那块皮肤像着了火。他猛地转过身,抓住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,眼神幽暗,带着挣扎:“可是娇娇儿,我……”
温琼华伸出食指,轻轻点在他唇上,止住了他后面的话。她仰头看着他,眸子里像是落进了星光,清澈又温柔:“我知道。但咱们来日方长,是不是?现在啊,最重要的是你闺女能安安稳稳的。”
她拉着他的手,一起轻轻覆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,歪头笑道:“你就当……提前练习怎么哄你闺女睡觉了?”
她这般温言软语,像是一盆温水,慢慢浇熄了谢临渊心头那股燥热的火。他看着她含笑的眼睛,再看看两人交叠着放在她腹间的手,心中那点不甘和躁动奇异地平复了下来。
他叹了口气,重新躺下,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怀里,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,却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,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头人。
“好,睡觉。”他闭上眼,声音还有些紧绷,“我就抱着,不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