盒盖缓缓开启,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或是机关暗器,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、颜色深紫近黑的木质令牌。
令牌触手温润,带着岁月的沉淀感,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一种从未见过的、似龙非龙的异兽图案,中心嵌着一颗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宝石,隐隐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。
“一块……丑呼呼的牌子?”王琳儿凑过来,眨巴着大眼睛,有点失望,“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法宝吖!
“这是……?”温琼华拿起令牌,入手微沉,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顺着掌心蔓延开来,竟让她眉心的印记那若有若无的温热感都减轻了几分。
宇文瑾凑过来看了看,茫然地摇摇头,
“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,父王只说交给嫂子你,或许……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?”
她说着,又偷偷瞄了一眼床上脸色不明的谢临渊,小声补充道:“父王他……心思深,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。”
谢临渊看着那块令牌,眼神复杂。
他认得这东西,在暗影阁最机密的卷宗里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——庸国传说中的“紫麟令”,据说能调动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,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邪祟秘法。
宇文擎把这东西交给琼华,是什么意思?承认?保护?还是……一种变相的、对无法亲自庇护儿子的补偿?
他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,既有一丝被间接认可的异样感,更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憋闷。
他扯了扯嘴角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摄政王倒是大方。琼华,收着吧,既然是给‘儿媳妇’的,想必是好东西。”他刻意加重了“儿媳妇”三个字,酸味几乎弥漫了整个营帐。
谢临渊心中虽疑虑重重,但看到温琼华因玉佩而稍稍舒展的眉头,到底没说什么扫兴的话。无论如何,目前看来,这东西对琼华是有利的。
温琼华何等聪慧,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微妙。
她将令牌紧紧握在手中,那清凉感似乎能让她更清醒。她走到床边,将令牌递到谢临渊眼前,语气温柔而坚定,
“既然是长辈所赐,自然是我们夫妻一体共同保管。你见识广博,看看可认得此物?”
她这一句“夫妻一体”,瞬间熨帖了谢临渊那颗有些别扭的心。
他脸色稍霁,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,又感受了一下那奇异的气息,沉吟道:“如果我没猜错,这应该是庸国摄政王府的‘紫麟令’。据说有辟邪镇煞、守护心神之效。他将此物给你……”
他抬眼看向温琼华眉心的印记,意思不言而喻。
“辟邪镇煞?”一旁的萧玹终于从对温琼华印记的痴迷中完全回过神来,听到这里,眼睛一亮,插话道,“那说不定对郡主额间的……呃……印记有效?”
他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。
萧玉卿立刻上前,仔细观察温琼华手持令牌时的状态,又为她诊了诊脉,脸上露出惊喜之色:“确实!表妹手持此令时,气血平稳,眉心的印记活跃度似乎也有所降低!这令牌散发的清正之气,或许真能压制那邪异的契印!”
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!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振奋神色。
温琼华更是心中一喜,将令牌握得更紧。这来自陌生“公公”的见面礼,竟成了她眼下最大的希望!
宇文瑾见状,立刻破涕为笑,得意地扬起小脸:
“看吧看吧!我就说父王给的东西肯定有用!嫂子,你快收好!”她完全是一副“我父王最棒”的小迷妹模样。
然而,谢临渊在初时的惊喜后,眉头却微微蹙起。
紫麟令能压制,却未必能根除。
而且,宇文擎远在庸国,是如何知道琼华身中契印,又如此精准地送来克制之物的?
难道他在北境,也有不为人知的眼线和渠道?这位亲生父亲的水,比他想象的还要深。
接下来的半天,众人围绕着紫麟令做了一系列测试。
虽然无法完全消除那种被标记的感觉,但至少让她恢复了夜晚的自主权,不必再担心会突然“扑倒”重伤的夫君。
谢临渊虽然不爽于萧玹时不时飘向温琼华的、带着惊艳和探究的目光,
但看到琼华眉宇间终于消散的忧虑,心下也稍稍安定。只是他握着温琼华的手,低声叮嘱:“这令牌虽好,但来历不明,功效也未完全可知,不可过度依赖。根除印记之法,我们仍需寻找。”
温琼华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是夜,月华如水。
温琼华坐在床边的矮凳上,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帕子帮他擦拭手指。
分开睡的那两夜,对两人来说都格外漫长而难熬。
此刻,人就在眼前,触手可及,那份失而复得的心安才慢慢落到实处。
“咳,”谢临渊拉过温琼华抱在怀里,“两日没抱你,夫人似乎清减了些。” 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,“可是守着为夫,茶饭不思了?”
温琼华拍开他的手,嗔怪地瞪他一眼,眼圈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泛红:“还有心思贫嘴!你是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吓人……” 她低下头,继续擦拭他的手指,声音闷闷的,“流了那么多血……”
看她这模样,谢临渊心里那点因为萧玹和紫麟令带来的微妙不快也散了,只剩下满满的心疼。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,包裹在掌心,轻轻捏了捏:“都过去了。你看,我这不是好好的?还能气你几十年。”
“谁要你气几十年……”温琼华小声嘟囔,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。她感受着他掌心虽然无力却坚定的温度,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原处。
“那两晚,”谢临渊忽然压低了声音,带着点抱怨和委屈,“我一个人睡,帐子里又冷又空,伤口也疼得厉害,还没人给我吹吹……”
温琼华明知他多半是在撒娇卖惨,可一想到他独自忍受伤痛,心就软得一塌糊涂。她站起身,扶着他慢慢躺下,自己则侧身坐在床沿,柔声道:“那今晚我守着你,哪儿也不去。”
谢临渊顺势将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,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栗,他低笑:“光是守着怎么够?为夫受了这么重的伤,娘子不该有点表示?”
他眼神意有所指地瞟过她的唇瓣。
温琼华脸颊一热,下意识摸了摸枕边的紫麟令,感受着那清凉安稳的气息,心下稍安。她嗔了他一眼,却还是俯下身,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的吻。
“先欠着。”她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羞意,“等你好了……再、再补上。”
谢临渊显然不满意,咂咂嘴:“啧,利息怎么算?”
“谢临渊!”温琼华羞恼,作势要起身,却被他轻轻拉住了衣袖。
“好了,不闹你了。”他收起玩笑的神色,目光落在她眉心的印记上,虽然紫麟令在侧,那粉色淡了些,但依旧清晰可见。他抬手,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那印记周围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还难受吗?”
温琼华摇摇头,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:“有它在,好多了。你别担心。”
“嗯。”谢临渊应了一声,手指与她交缠,低声道,“睡吧,我就在这儿。”
温琼华将紫麟令放在枕边,果然感觉心神宁静,虽然眉心的印记在月光下依旧微微发光,却不再有那令人失控的悸动。
她侧身看着身旁因为伤势和安神药物已然熟睡的谢临渊,轻轻替他拢了拢被角,心中一片安宁。
然而,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之际,枕边的紫麟令上那颗暗红色宝石,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,
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红光,如同丝线般,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温琼华的眉心印记之中。
沉睡中的温琼华微微蹙了下眉,并无其他反应。
远在不知多少里外的庸国摄政王府,书房内。
轮椅上的宇文擎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,看向北方,深不见底的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。他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,低声自语,
“钥匙已经交付……雪儿,我们的儿子,和他选中的女子,能否解开这最终的局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