庸国,摄政王府。
书房内,烛火通明。宇文瑾的父亲庸国吏部尚书沈从海,垂手而立,正向端坐在轮椅上、批阅着文书的摄政王宇文擎汇报着刚收到的密报。
“王爷,瑾儿传回消息。临渊……殿下他们一行,已安全抵达黎国北境云城,并与那位‘隐居’多年的怀王萧湛碰面了。”
沈从海语气恭敬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,“据报,双方相谈……甚久,似乎涉及不少陈年旧事。怀王此人,心思深沉,蛰伏北境多年,恐非易与之辈。我们……是否需要干预一二?以免殿下被其利用,或卷入不必要的麻烦?”
他这话说得委婉,但意思明确。怀王萧湛是黎国的失势王爷,与庸国并无瓜葛,且明显与北戎、秘瞳教有深仇大恨。
谢临渊身份敏感,此时与怀王走得太近,难保不会被当成对付北戎的棋子,或者引发黎国朝廷的猜忌。
宇文擎闻言,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,缓缓抬起头。烛光映照着他清癯而威严的面容,那双深邃的眼眸中,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,随即却化为一抹复杂的、带着些许怅惘的温和。
他放下笔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的扶手,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,望向了北方。
“怀王萧湛……此人,本王知道。”宇文擎的声音平稳,听不出喜怒,“是个可怜人,也是个硬骨头。为了给女儿报仇,能舍弃王爵之位,在边陲苦寒之地隐忍十几年,这份心性,倒也令人佩服几分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沈从海,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:“至于利用渊儿……他或许有此心,但未必有那个胆量,也未必能如愿。”
语气中,带着一种属于强大掌控者的绝对自信。
“王爷的意思是……”沈从海有些不解。
宇文擎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中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释然?
“从海,有些事,堵不如疏。渊儿那孩子,自幼流落异国,对他母亲的过往,对他身上流淌的血脉所承载的一切,知之甚少。这对他,不公平。”
他的目光变得悠远,仿佛看到了那个记忆中风华绝代、英姿飒爽的身影,
“飞雪她……当年为了我,为了保住渊儿,独自承受了太多,也做了太多。她的荣耀,她的委屈,她的牺牲……不该被尘封。让渊儿从旁人口中,了解他母亲的另一面,或许……比从我这里听到,更好......听一听他母亲曾经是怎样的惊才绝艳,是怎样的侠骨柔肠......”
他看向沈从海,眼神清明:“怀王提及飞雪,无非是因当年飞雪替他女儿收敛尸骨的恩情。这份因果,由渊儿去接,正合适。”
“那……北戎和秘瞳教那边?”沈从海换了个问题,“怀王隐忍多年,此番定然会有所动作。临渊他们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宇文擎收回目光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,“雏鹰总要经历风雨才能翱翔。渊儿的能力,比他想象的还要强。更何况,他不是一个人。温家那丫头,是个有福气也有魄力的,有她在渊儿身边,我倒是放心几分。”
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带着些许傲然的弧度:“我宇文擎的儿子,若是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,也不配做我庸国摄政王的继承人。让他去闯,去碰。我们在后方,替他看好局面便是。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森然:“至于北戎和秘瞳教……哼,新仇旧恨,迟早要算。怀王想报仇,我们……何尝不想?让渊儿先去搅动风云,我们在合适的时机,再给予致命一击,岂不更好?”
“王爷深谋远虑,是下官愚钝了。”沈从海心悦诚服,“臣会加派得力人手,密切关注北境动向,确保信息畅通,随时策应。”
宇文擎摆了摆手,重新拿起朱笔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淡漠,
“瑾儿那丫头,跟着她哥哥,倒也让人放心。告诉她,玩归玩,别给她哥添太多乱子。”
沈从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:“臣遵命。”
书房内重归寂静。
宇文擎独自坐在轮椅上,许久未曾动笔。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极为古旧、却保存完好的荷包,荷包上绣着傲雪寒梅,针脚有些生涩,却充满了情意。
他轻轻抚摸着荷包,冷硬的眉眼间,流露出一丝罕见的、深沉的温柔与痛楚。
“飞雪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轻得如同叹息,“你看到了吗?我们的儿子……他长大了,他很优秀,像你。他正在走你曾经走过的路,面对你曾经面对过的敌人……别怕,这一次,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。所有欠我们的……我都会让他们,连本带利地还回来……”
而在大漠里的一座宫殿里,一只玄鸦落在了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上,
“快了……我的‘圣女’……我们很快,就能见面了……”他轻抚着玄鸦的羽毛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势在必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