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的某座院落内。
“啪嗒!”
杜若兰手中的绣花针掉在地上,她浑然不觉,只死死盯着窗外街口那延绵不绝、几乎望不到头的朱红聘礼队伍。
白马之上,那个曾被她嗤之以鼻的“纨绔庶子”谢临渊,一身玄色锦袍,身姿挺拔,眉目如画,在阳光下耀眼得不像话。
更刺眼的是那一抬抬敞开的箱笼——南海明珠莹润生光,血玉珊瑚璀璨夺目,金玉器物晃得人眼晕……那哪里是聘礼,简直是移动的金山银山!
“啊!”杜若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,低头一看,自己竟把手里上好的苏绣帕子生生搅烂了一个洞!悔啊!肠子都悔青了!
“小姐...“丫鬟翠儿战战兢兢地捡起绣绷,“您...您别气坏了身子...“
“不气个屁!“杜若兰爆了粗口,全无平日装出的淑女模样。她怎能不气?
原来之前这个女子本是安排给谢临渊相看的,想当初谢长霖看着谢临渊年纪也不小了,想着苏新语也不会好好安排,就托了同僚,同僚的夫人就介绍了她,她一听是那个“京中第一纨绔”、“庶出、生母不详”的谢临渊,当即就撇了嘴。果断“称病”没去。
于是她后来家里做主,把她许给了一个三品通正使家的嫡子。当时她还挺得意,觉得这才是门当户对。
可结果,她那夫君,空有个嫡子名头,却是个草包,考了三次科举,连个同进士都没捞着,至今还在家里靠着祖荫混日子。
反观那个被她嫌弃的谢临渊!人家摇身一变,成了权势滔天、深得帝心的镇府司指挥使!更别提那场轰动全城的纳征之礼!
后来也没听说谢临渊相看过谁家姑娘,她竟觉得那泼天的富贵,那无上的荣光……本该是她的!是她的啊!
其实她真的想多了,就算她那天去了,也看不到谢临渊,人家压根就没打算去。
“翠儿!翠儿!”杜若兰猛地站起身,声音都尖了。
“小姐,怎么了?”
“快!给我打听打听,谢指挥使平日里都爱去哪里?喜欢什么?”杜若兰眼中燃起熊熊的、名为“我要挽回”的火焰。
“啊?小姐,您…您可是已经嫁人了…”翠儿小声提醒。
“嫁人了就不能关心关心故人了?!”杜若兰理直气壮,“我…我那是替我那不成器的夫君,想向谢指挥使讨教一下为官之道!快去打听!”
翠儿:“……”小姐,您这理由还能再假一点吗?
几日后·镇府司附近·聚仙楼
杜若兰坐在临窗的雅座,一身精心搭配的鹅黄衣裙,发髻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薄施脂粉,力求展现最温婉可人的一面。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镇府司大门的方向,桌上摆着几碟据说是谢临渊“最爱吃”的点心——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打听到这点“边角料”消息。
“来了来了!小姐!谢指挥使出来了!”翠儿压低声音,激动地扯了扯杜若兰的袖子。
杜若兰精神一振,立刻挺直腰背,调整好最完美的微笑弧度,目光含情脉脉地望向楼下。
只见谢临渊大步流星地走出镇府司衙门,依旧是一身张扬的红衣,俊美得令人窒息。他眉头微蹙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,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。
杜若兰深吸一口气,在谢临渊即将路过酒楼窗下时,猛地端起桌上那杯温度刚好的香茶,手腕“巧妙”地一抖——
“哗啦!”
一杯清茶精准无比地泼了下去,目标:谢临渊的肩头!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杜若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准备好了最楚楚可怜、最无辜歉疚的表情:“哎呀!这位公子真是对不…”
然而,她话还没说完,就见楼下的谢临渊只是脚步微微一顿,抬手随意地掸了掸湿了一小块的肩头,连头都没抬!仿佛只是被一滴无关紧要的雨水沾湿,脚步丝毫未停,径直走了过去!走了过去!他甚至没看是谁泼的!没看到窗边精心打扮、表情都僵在脸上的杜若兰!
杜若兰:“……”
翠儿:“……”
一阵秋风卷着落叶,凄凉地吹过窗台。
“小…小姐?”翠儿小心翼翼地唤道。
杜若兰捏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,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,只剩下扭曲的不可置信和羞愤:“他…他无视我?!”
三日后·醉仙楼
杜若兰又精心打扮了两个时辰,坐在靠窗的位置——她打听到这是谢临渊常来的酒楼,据说是因这里的醉鸡合他口味。
“来了来了!”丫鬟急匆匆跑上楼,“谢大人的马车到街口了!”
杜若兰立刻挺直腰背,拿出小铜镜最后检查妆容。她计划得很完美:等谢临渊上楼时“不小心”撞到他,然后...
楼下传来脚步声,杜若兰算准时机起身,装作匆忙下楼的样子——
“哎呀!”
她“恰好”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,手中特意准备的香囊“不小心”掉落。
“这位姑娘没事吧?”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。
杜若兰抬头,对上一张陌生的俊脸——不是谢临渊!
“墨影你干嘛,还不快点?“楼下传来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。
被称作墨影的男子无奈道:“主子,这位姑娘...”
“别管了,赶紧的。”谢临渊的声音越来越远,“娇娇儿说想吃醉鸡,再晚就卖完了。”
杜若兰僵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那道红色身影风一般掠过,连个眼神都没给她。
再三日·镇府司门口
杜若兰决定孤注一掷。她穿着最单薄的衣衫,在寒风凛冽的早晨“晕倒”在镇府司大门口。
“大人!有位姑娘晕倒了!”守卫慌忙通报。
刚下马车的谢临渊皱眉看去,只见地上躺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,姿势刻意得像在演舞台剧。
“找大夫。”他冷淡道,抬脚就要绕过去。
杜若兰急了,假装悠悠转醒,发出柔弱至极的呻吟:“嗯...公子...”
谢临渊脚步一顿。
杜若兰心中暗喜,正要继续表演,却听谢临渊对守卫道:“以后门口有障碍物及时清理,绊倒人怎么办?”说完竟直接跨过她进了大门。
杜若兰:“......”
温府
“你说怪不怪?”谢临渊把玩着温琼华的发梢,眉头紧锁,“最近总莫名其妙倒霉——衣袍被泼湿、街上被撞、还有花盆差点砸到...”
温琼华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:“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?”
“我哪知道。”谢临渊委屈巴巴地蹭了蹭她的颈窝,“今早更离谱,镇府司门口居然躺着个人!差点绊倒我!”
镇府司档案·某日记录
“近日有一可疑女子频繁出现在指挥使活动范围,疑似敌国细作。经查,系通正使儿媳杜氏,动机不明。建议继续观察。”
墨影写完这份报告,想了想又补充一句:“该女子‘脑子’(太直白了,不好,划掉)‘眼神’不太好使,建议不必过度防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