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府的暖阁内,冬日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落在案上堆叠的楮纸文书上,煤炉里的蜂窝煤燃得正旺,将空气中的茶香烘得愈发醇厚。扶苏正伏案看着天工阁送来的棉花种植进度报,忽然听到内侍轻步进来禀报:“太子,陈平先生已到府外,正在偏厅等候。”
“哦?快请他进来。”扶苏放下笔,起身整理了一下玄色锦袍——他早听闻陈平年少有才,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迅速赶来咸阳,心中也多了几分期待。
不多时,一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走进暖阁。来人约莫十九岁,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衫,腰间系着简单的布带,虽衣着朴素,却难掩眼中的锐气与从容。他进门后,先是对着扶苏躬身行礼,动作标准却不谄媚:“在下陈平,见过太子殿下。”
“陈先生不必多礼,坐。”扶苏指着暖阁西侧的石凳,内侍连忙为陈平奉上一盏热茶。陈平谢过后坐下,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案上的文书——只见上面用简化隶书记录着数据,旁侧还画着简单的图表,标注着“阿拉伯数字”,虽陌生却隐约能看出逻辑,眼中闪过一丝好奇,却并未多问。
扶苏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,心中暗赞其沉稳,开门见山问道:“陈先生可知,孤为何召你前来咸阳?”
陈平放下茶盏,拱手答道:“在下略有耳闻,似与西域有关。只是具体事宜,还请太子明示。”
“孤欲派一人为大秦特使,前往西域。”扶苏走到挂在墙上的西域舆图前,指尖落在“大宛”“龟兹”等部落名称上,“如今大秦一统东方,西域诸部虽有往来,却多是零散通商,尚未与我大秦建立正式联系。孤想让特使带去大秦的善意——既推广我大秦的隶书、算学、农耕之术,也探查西域的地理、物产、部落关系,为日后打通西域商路、互通有无铺路。”
他转头看向陈平,语气带着几分试探:“孤听闻先生年少有志,曾在魏地为郡守谋划政务,颇有见地。只是这西域之行,路途遥远,风沙险恶,且语言不通,先生可愿往?”
陈平闻言,眼中瞬间亮起光,起身躬身道:“在下虽年少,却也想为大秦尽一份力!西域虽险,却也是展抱负之地,在下愿往!”
扶苏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闯劲,忍不住笑了:“先生倒坦诚,只是孤且问你——西域诸部语言各异,你不通西域语,如何与他们沟通?孤推广的简化隶书,你是否熟练?还有天工阁新用的阿拉伯数字,先生能用它核算账目、记录数据吗?”
这三连问并未让陈平慌乱,他从容答道:“太子所虑极是。语言一道,在下虽不通西域语,却自认学语尚快——若有熟悉西域风土的老师指点,三月之内定能掌握日常交流之语;至于隶书,在下在魏地时便已临摹练习,寻常文书书写不成问题;阿拉伯数字在下虽初见,却已从坊间听闻其便捷,昨日在偏厅等候时,见内侍用‘1、2、3’记录炭火用量,便已琢磨出几分规律,只需稍加学习,核算账目不在话下。”
说着,他还拿起案上的一支炭笔,在空白楮纸上写下“100枚秦半两=1枚秦银”,笔画虽略显生涩,却准确无误。“殿下请看,这般记录比用算筹简便得多,日后在西域记录物产、商路距离,定能派上大用场。”
扶苏看着纸上的数字,心中愈发满意——陈平不仅有胆识,更有极强的学习能力与应变力,正是出使西域的不二人选。“好!既有先生这份自信,孤便放心了。”他笑着点头,“先生暂且留在府中,孤已让人请来曾随乌氏倮去过西域的商队管事,日后便由他教你西域语言、部落习俗、沿途地理;天工阁也会派人教你用阿拉伯数字核算与绘图。待明年开春,天气转暖,商路畅通,你便带着使团出发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另外,孤已让人去魏地接先生的家人来咸阳,会在府附近为你们安排宅院,先生无需牵挂家事,只管安心准备。”
陈平闻言,眼中满是感激,再次躬身行礼:“在下谢太子殿下体恤!此去西域,定不辱使命,为大秦打通西去之路!”
送走陈平不过三日,内侍再次来报:“太子,萧何先生已从沛县抵达,此刻正在府门等候。”
扶苏心中一喜,亲自起身去府门迎接——萧何乃刘邦麾下核心,擅长后勤调度与民生治理,能将他提前招致麾下,不仅能削弱刘邦的力量,更能为大秦北方的开发注入关键力量。
刚到府门,便见一道身着青布长衫的身影立在廊下,约莫三十岁年纪,面容方正,眼神沉稳,手中提着一个布包,里面装着几本线装楮纸书。见扶苏走来,他立刻上前,躬身行礼,声音沉稳有力:“沛县萧何,拜见太子殿下。”
“萧先生一路辛苦,快随孤入内详谈。”扶苏上前扶起他,两人并肩走进暖阁,内侍早已重新添了炭火,泡好了新茶。
坐定后,扶苏没有绕弯子,直接将一卷京津辽东的舆图推到萧何面前:“孤召先生来,是想委以重任——京津地区(今北京周边)与辽东郡,乃大秦北方要地,如今虽已归入版图,却因开发不足,难以支撑北方驻军与民生需求。孤听闻先生在沛县时,便擅长调度粮草、安抚百姓,更懂农耕水利,想让先生前往京津辽东,主持当地发展。”
萧何拿起舆图,仔细翻看——上面用红笔标注着煤矿分布、河流走向、待开垦的水田区域,甚至还有简单的驰道路线规划,可见扶苏早已深思熟虑。他指着舆图上的“西山煤矿”问道:“殿下,此处标注的煤矿,可是打算大规模开发?”
“正是。”扶苏点头,“西山煤矿煤层厚、埋藏浅,若能开发,一是可制成焦炭,用于工业苑的熔炉铸造兵器、货币,替代稀缺的木炭;二是可制成蜂窝煤,供百姓与驻军取暖做饭,降低生活成本。只是开发煤矿有几处关键,需先生把控。”
他伸出手指,一一细说:“第一,煤矿开采需配套‘洗涤’工序——原煤中含杂质,需用清水冲洗去除,洗净的煤再送入炼焦炉制成焦炭,提高燃烧效率;第二,污水循环利用——洗煤的污水不可直接排入河流,需修建沉淀池,沉淀后再用于冲洗,既节约水源,又避免污染;第三,用工方式——孤不希望用徭役,而是花钱雇当地百姓与流民,每日三十钱工钱,管饭管住宿,既调动积极性,又能安抚民心。”
萧何听得连连点头,拿起炭笔在舆图旁记录:“殿下考虑周全。洗煤的沉淀池、炼焦炉,可让天工阁派工匠设计;雇人之事,需提前登记户籍,避免流民混杂;至于工钱,可按开采量浮动,多劳多得,更能提高效率。”
“不止煤矿。”扶苏又指向辽东的水田区域,“辽东黑土肥沃,却因气候寒冷,水稻种植技术落后。孤已让农家弟子培育耐寒稻种,先生到任后,需组织百姓开垦水田,推广曲辕犁与耧车,教他们‘育苗移栽’之法,争取三年内让辽东水稻亩产达到二百斤,成为北方粮仓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还有水泥路面——需从京津修一条水泥驰道通往辽东,连接煤矿、盐场与水田,方便物资运输与军队调动。驰道修建同样用雇工,优先雇佣贫困百姓,既推进工程,又解决民生。”
萧何放下笔,眼中满是敬佩:“殿下的规划,既重生产,又重民生,兼顾长远与当下,萧何佩服。臣定不辱使命,到任后先查户籍、定规章、组工匠,三年内定让京津辽东有新气象!”
扶苏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,忍不住笑道:“孤果然没看错人!先生真乃孤之‘卧龙’也!古语有云‘卧龙凤雏,得一可安天下’,如今孤得先生相助,看来真是天佑大秦!”
萧何闻言,心中虽有疑问,但还是再次躬身:“臣不敢当‘卧龙’之称,只求为大秦、为百姓尽绵薄之力。”
接下来的几日,扶苏让人给萧何安排了宅院,还派了天工阁的吏员教他阿拉伯数字。萧何虽久居沛县,此前从未接触过这种“歪歪扭扭”的数字,却仅用三日便熟练掌握——他拿着楮纸,用数字核算煤矿开采的成本与收益,“100斤原煤可制70斤焦炭,每斤焦炭售价5钱,100斤原煤成本200钱,利润150钱”,算得又快又准,忍不住感慨:“此物比算筹便捷百倍!若能在全国推广,官府记账、百姓通商,都能省不少功夫!”
看着萧何伏案演算的身影,扶苏心中却掠过一丝感慨——萧何这般聪慧,学阿拉伯数字尚需三日,那些偏远郡县的百姓与小吏,怕是更难接触到这些新事物。知识的传播,终究还是慢了些,日后还需在各地设立“新学馆”,教百姓识隶书、学算学,才能让新制真正扎根民间。
暖阁外的夕阳渐渐落下,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。陈平在偏厅跟着商队管事学习西域语,琅琅的诵读声隐约传来;萧何则在案前绘制京津辽东的开发进度表,笔下的阿拉伯数字与隶书相得益彰。扶苏望着这一幕,心中满是期许——有陈平出使西域,有萧何治理北方,再加上止戈卫的训练、海船的筹备,大秦的盛世蓝图,正一步步在眼前铺展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