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台宫的议事持续至午后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将殿内的青铜鼎映照得熠熠生辉。当“书同文、车同轨”的框架定下后,嬴政的目光落在“统一度量衡”的细节上,语气带着几分严谨:“度量衡乃民生之本,若标准不一,百姓交易、官府征税皆会混乱。此前扶苏曾提‘十进制’,今日便详细议一议,此法是否可行?”
冯劫闻言,率先面露难色:“陛下,古来度量衡皆用‘十六进制’(一斤十六两)、‘五进制’(一尺五寸为一墨),百姓与商户早已习惯。若贸然改为十进制,恐会导致核算混乱,反而不便。”
扶苏起身,走到殿中央的沙盘旁,用木勺舀起粟米,摆出两组数字:“冯将军所言,儿臣理解。但十进制有一个最大的好处——计算简便。比如,一斤十两,一两十钱,百姓买五两粮,只需算‘一斤的一半’,无需换算十六进制的复杂比例;再比如,一尺十寸,一寸十分,丈量土地时,用阿拉伯数字记录,‘三丈五尺二寸’,比‘三丈五尺一寸八分’更易计算。”
他顿了顿,拿起案上的新算学课本,翻开其中一页:“如今天工阁已推广新算学,十进制与阿拉伯数字相辅相成,学童们三日便能掌握基本换算。咱们只需铸造‘十进制标准器’,如‘十两秤’‘十寸尺’,先在关中商铺试点,再逐步推广至全国,给百姓半年的适应期,定能顺利过渡。”
李斯仔细思索后,躬身道:“公子所言极是!十进制虽与旧制不同,却能长远利民。且新算学与简化字已在各地传播,十进制与之配合,能形成‘文字-数字-度量’的统一体系,对官府统计、军队后勤、商户交易皆有大益。臣支持十进制。”
嬴政见多数大臣赞同,便拍板道:“好!统一度量衡,便采用十进制——一斤十两,一两十钱;一尺十寸,一寸十分;一升十合,一合十勺。内府即刻着手铸造标准器,明年盛典前,务必分发至各郡县。”
议事继续推进,当话题转向“国家象征”时,扶苏突然起身,语气带着几分郑重:“父王,如今大秦已成帝国,当有专属的‘国旗、国歌、国徽’,以象征国家统一,凝聚百姓人心。”
“国旗?国歌?国徽?”殿内大臣们皆面露茫然,淳于越更是皱起眉头:“公子,此乃闻所未闻之物!古来只有‘军旗’‘雅乐’,何来‘国旗国歌’?此举怕是多此一举,徒增繁琐。”
扶苏耐心解释:“军旗仅用于军中,雅乐仅用于祭祀,而国旗、国歌、国徽,是整个国家的象征。比如国旗,可在王宫、郡县官署、驰道驿站悬挂,让百姓无论身处何地,见此旗便知是大秦国土;国歌,可在盛典、祭祀、军队出征时演奏,歌颂大秦一统的伟业,激发百姓的家国情怀;国徽,可印在钱币、文书、官印上,彰显帝国的权威与统一。”
嬴政眼中闪过好奇:“那依你之见,国旗、国歌、国徽当如何设计?”
“国旗可采用玄色为底(大秦尚黑),中央绣一条金色五爪龙,龙爪握着‘一统天下’的玉圭,象征大秦统一天下,皇权至高无上;国歌可由乐府谱写,歌词用简化字,歌颂先帝创业、今日一统的功绩,曲调雄浑激昂,便于传唱;国徽可设计为圆形,内刻‘秦’字,外环刻五谷(粟、麦、稻、黍、豆),象征大秦以农为本,百姓丰衣足食。”扶苏缓缓道来,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构想。
蒙毅眼前一亮:“公子此设计,既合大秦传统,又有新朝气象!悬挂国旗、演奏国歌,定能让百姓感受到帝国的统一与威严,增强归属感。”
嬴政点头道:“此提议甚好!国旗、国歌、国徽的设计,便交由扶苏负责,乐府、内府全力配合,务必在明年盛典前完成,让四海皆知大秦的国家象征。”
就在议事即将结束时,淳于越突然起身,语气带着几分执拗:“陛下,臣有一事上奏!如今天下一统,当效仿周制,分封子弟与功臣为诸侯,让他们镇守各地,拱卫王室。若只设郡县,官吏皆为流官,一旦地方有变,恐难快速响应,重蹈六国战乱之覆辙!”
李斯立刻反驳:“淳于博士此言差矣!周制分封,导致诸侯割据,战乱连绵五百年,此乃前车之鉴!设郡县,由中央派官治理,官吏任免、赋税征收皆由中央掌控,才能确保天下统一,避免分裂。若行分封,不出百年,诸侯必为争夺土地而战,大秦一统之业,恐将毁于一旦!”
“你!”淳于越气得脸色涨红,“李斯,你只知集权,却不知分封能让子弟功臣尽心拱卫王室!昔日周公分封,天下太平八百年,难道不是先例?”
“周公之时,天下未统,需分封以镇四方;如今大秦一统,四海归一,若再分封,便是自寻祸端!”李斯寸步不让,两人争执不下,殿内气氛瞬间紧张。
嬴政看向扶苏,语气带着询问:“扶苏,你对此事有何看法?”
扶苏起身,目光扫过众人,缓缓道:“儿臣支持郡县制。其一,分封虽能暂时安抚功臣子弟,却会导致地方权力过大,中央难以掌控,正如李丞相所言,终将引发战乱;其二,郡县制下,官吏由中央任免,可确保政策统一,如简化字、十进制、新算学的推广,若行分封,诸侯各搞一套,天下又将回到‘文字异形、度量不一’的混乱局面;其三,如今大秦已有水泥驰道、回回炮、通讯兵,地方若有变故,中央军队可快速驰援,无需依赖诸侯镇守。”
他顿了顿,加重语气:“儿臣以为,天下一统,当求‘长治久安’,而非‘一时安抚’。郡县制虽与旧制不同,却是确保大秦一统、百姓安乐的长远之策。”
嬴政闻言,心中已有决断:“扶苏所言极是!分封之制,弊大于利,朕决意推行郡县制,废除分封!天下分为三十六郡,郡下设县,官吏由中央考核任免,任何人不得异议!”
淳于越脸色惨白,却不敢再反驳,只能愤愤地坐下。议事结束后,大臣们陆续退出章台宫,淳于越却在宫门外拦住了扶苏,眼神带着几分怨怼:“公子,你本好儒,如今却处处支持法家之策,推崇奇技淫巧,反对分封,简直是儒家的叛徒!”
扶苏平静地看着他:“淳于博士,我并非支持法家,也非反对儒家。儒家讲‘仁政’,法家讲‘治世’,若一味守旧,不知变通,‘仁政’也难以为继。分封导致战乱,百姓受苦,这难道是儒家所追求的‘仁’?简化字、十进制、郡县制,皆为利民之策,这难道不是‘仁政’的体现?”
淳于越气得拂袖而去,留下一句:“强词夺理!你迟早会为今日之策后悔!”
扶苏望着他的背影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他知道,新旧思想的碰撞,绝非一日能平息,但只要坚持利民、统一的原则,终有一天,这些争议都会被太平盛世的事实所化解。夕阳西下,将王宫的影子拉得很长,扶苏站在宫门前,望着咸阳城内的万家灯火,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方向——他要让大秦的一统,不仅是统地的统一,更是文化、制度、人心的统一,开创一个真正的盛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