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华殿内的空气,因沈括带来的消息而骤然紧绷。玉青龙的异常脉动,如同黑暗中潜伏毒蛇的嘶鸣,让所有人心头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。
刘伯温当机立断:“泪珠绝不能留在宫中,更不能此刻呈于御前。玉泉山是眼下唯一的选择。”他目光扫过墨羿和玄玑子,“墨羿,你伤势未愈,此行不必亲往。玄玑道长,劳烦你与沈先生,带上我手令,即刻秘密前往玉泉山,寻找合适地点布置温养阵法。务必隐匿行踪,不得让任何人察觉泪珠的存在。”
“贫道领命!”玄玑子肃然应道。
沈括也重重点头:“下官定当竭尽全力,布置最隐蔽的灵枢阵,助泪珠稳定灵性。”
“墨羿,”刘伯温转向气息依旧虚弱的墨羿,“你留在文华殿偏殿静养,那里有我设下的禁制,相对安全。同时,我需要你尽快恢复,京城……恐怕很快就有需要你利刃出鞘之时。”
墨羿没有坚持,只是沉默地颔首,苍白的脸上,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初。
事不宜迟,玄玑子与沈括携带珊瑚宝匣与必要器物,借着夜色掩护,悄然离宫,直奔京西玉泉山。
玉泉山, 位于京城西北,山势不高,却以泉水清冽甘甜闻名。前朝皇家别苑早已荒废,断壁残垣掩映在枯藤老树之间,平添几分凄清。所幸山间灵气依旧充沛,尤其靠近泉眼之处,水灵之气氤氲如雾。
玄玑子与沈括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,潜入山中,在废弃别苑深处,寻得一处半塌的、引有活泉水流的石室。此地僻静,且有天然水脉滋养,正是上佳之选。
沈括立刻动手,以随身携带的灵材布置“蕴灵归元阵”,此阵能汇聚周围柔和的水木灵气,形成一个稳定而滋养的能量场。玄玑子则小心地将珊瑚宝匣置于阵法核心,打开匣盖。
泪珠暴露在山间灵气中,似乎轻微地震颤了一下,表面的裂痕在朦胧的月光和阵法微光映照下,显得愈发清晰刺目。它本能地汲取着周围纯净的水灵之气,那逸散的不稳气息稍稍平复了一丝,但裂痕并未有愈合的迹象。
“只能暂时稳住,延缓其恶化。”玄玑子叹息一声,“若要修复,非有同源之力或天大机缘不可。”
两人不敢久留,布下几重警示与隐匿的小型符阵后,便悄然下山回城。
翌日,谨身殿。
刘伯温依计而行,向朱元璋禀报。
“陛下,南方灵物已寻得。”刘伯温语气平稳,“此物乃天地所钟之水精,性至柔至净。然其灵性初定,与北方刚猛龙气略有冲撞,若直接供奉宫中,恐损其效,于龙脉滋养反为不美。臣恳请陛下准允,暂将此物安置于京西玉泉山灵脉之处,借山水清灵之气温养数日,待其灵性与北地气运相合,再行献上,则功效倍增。”
朱元璋半眯着眼,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敲击着玉青龙,听完刘伯温的陈述,脸上看不出喜怒:“哦?还需温养?伯温,你不会是……寻到了什么不趁手的东西,拿来搪塞朕吧?”
话语平淡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刘伯温心中凛然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臣不敢!此物关乎龙脉国本,臣岂敢怠慢?实在是此宝灵性非凡,需小心呵护,方能发挥最大效用。陛下若是不信,可派心腹之人随臣前往玉泉山一观。”
他以退为进,表现得坦荡无私。
朱元璋盯着他看了半晌,忽然笑了笑,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:“朕自然是信你的。既然如此,便依你所奏,将灵物置于玉泉山温养。至于派人去看嘛……就不必了,朕等着你将其‘温养’好,再给朕一个惊喜。”
他特意在“温养”二字上加重了语气,随即挥了挥手,示意刘伯温退下。
退出谨身殿,刘伯温后背已渗出冷汗。皇帝的态度,暧昧而危险。他看似接受了说辞,但那最后的眼神,分明透着怀疑与一种……被忤逆的不悦。玉青龙的影响,似乎让这位开国雄主,变得愈发难以捉摸和偏执。
消息,很快通过隐秘渠道,传到了燕王府。
密室中,姚广孝捻动着佛珠,听着属下的汇报,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。
“玉泉山?温养?”他轻声自语,“刘伯温啊刘伯温,你倒是找了个好借口。可惜……‘紫薇’(他们对于玉青龙影响下朱元璋的代称)如今,最缺的就是耐心。”
他转向静立一旁的朱棣:“王爷,机会来了。刘基将灵物置于宫外,便是露出了破绽。无论那灵物是真是假,是何模样,只要我们能将其‘掌握’,或者……让其‘消失’,都能给予刘基致命一击。届时,陛下盛怒之下,他这帝君之位,只怕也坐到头了。”
朱棣目光深沉:“老师打算如何做?玉泉山虽荒废,但刘基定然有所防备。”
“防备自是有的。”姚广孝成竹在胸,“但我们不需要强攻。别忘了,我们在宫里,还有一步暗棋。而且,玉泉山……也并非铁板一块。只要确定那灵物具体藏匿之处,我们自有办法,让它‘意外’曝光,或者,‘意外’损毁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幽光:“更何况,若那灵物真如传闻般,对‘紫薇’的状态有奇效,那我们更不能让它,落到刘基手中,用来‘医治’陛下了。陛下……保持现状,对王爷的大业,才是最为有利的。”
朱棣沉默片刻,缓缓点头:“一切依老师之计行事。务必……干净利落。”
是夜,玉泉山,废弃石室。
月光如水,透过残破的窗棂洒入。蕴灵归元阵默默运转,汇聚着淡淡的灵气,滋养着阵法中央的珊瑚宝匣。
突然,宝匣内传来一阵极其细微、却尖锐无比的“铮”鸣!
并非碎裂声,而像是某种弦线崩断的异响!
守护在附近的玄玑子猛地睁开双眼,扑到宝匣前。只见匣中那颗鲛人泪珠,并未进一步碎裂,但其内部那原本纯净柔和的蓝色光华,此刻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剧烈地、混乱地荡漾起来!一道道细微的、不受控制的能量涟漪从珠体内迸发,冲击着珊瑚宝匣和周围的蕴灵阵!
“不好!”玄玑子脸色大变,“泪珠灵性失控!它在排斥此地的灵气?!”
沈括也被惊醒,看到这一幕,骇然道:“怎么会?玉泉山灵气与此珠属性相合,理应滋养才对!”
玄玑子凝神感应,脸色愈发难看:“不是排斥灵气……是它内部的损伤,与某种外来的、同源却充满‘恶意’的波动产生了共鸣!是玉青龙!一定是玉青龙的脉动穿透了空间,刺激到了泪珠本源深处的创伤!”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,泪珠表面的裂痕处,开始渗出极其微小的、如同星屑般的蓝色光点,那是其最本源灵性正在溃散的征兆!温养不仅无效,反而加速了它的崩溃!
“必须立刻带走它!此地不能再留!”玄玑子当机立断,伸手便要去合上宝匣。
然而,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宝匣的瞬间——
“呵呵呵……玄玑道长,何必如此匆忙?”
一个阴柔而熟悉的声音,突兀地在石室外响起。
姚广孝身披黑色斗篷,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,他身后,跟着数道气息晦涩的身影。
“此等天地灵物,既然帝君无福消受,不如……由贫僧代为保管,如何?”
他的目光,越过脸色剧变的玄玑子和沈括,贪婪地落在了那光芒紊乱、灵性正不断流失的鲛人泪珠之上。
玉泉山,瞬间成了新的风暴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