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天色微明,老宅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,紧张的气氛已然弥漫开来。
铁冠道人依刘伯温吩咐,凭借燕王留下的那枚玄铁令牌,通过青田城内一家看似普通的当铺,联系上了燕王府在此地的暗桩头目——一位自称姓韩的米行老板。韩老板为人精明干练,不多言,不多问,只办事。
不到半日,一份整理好的情报便悄然送到了刘伯温手中。情报罗列了青田城内及周边,近半年来所有有过异常人员往来、地权变更或出现怪事的地点,其中三处被特别标注:
一是城北废弃多年的 “文昌阁” ,据传曾是前朝祭祀文曲星之地,月前有不明身份的工匠出入修缮,却未见实际动静。
二是城南“赵氏宗祠” ,赵家本是青田大族,近月却突然举家迁往外地,宗祠封闭,夜间偶有异光。
三是城外三十里“黑水潭” ,本是一处寻常水潭,近来却时有附近村民声称听到潭底传来金铁交击之声,潭水也变得更加幽深冰冷。
刘伯温凝视着这三处地点,结合昨夜刚破译的手札中关于“左辅”星位“主文运、辅仁德、隐于市井或文华之地”的描述,以及其阵眼需“借水木之灵,调和刚猛”的特性,目光最终落在了 “文昌阁” 上。
“文昌阁,祭祀文曲,正合‘左辅’辅文运之属。且其位于城北,依山傍水,地势相对平缓,正需水木之气调和帝脉之刚猛。更重要的是,”刘伯温指尖点着情报上“不明工匠出入”几字,“浑天教若要暗中做手脚,此地最为便利。”
铁冠道人点头:“有道理!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探一探这文昌阁?”
“事不宜迟,今夜便去。”刘伯温决断道,“白日里目标太大,容易打草惊蛇。”
他转而看向宋濂:“宋学士,古籍整理可有收获?”
宋濂连忙取来几页刚抄录好的残篇:“先生,在一本《青田山水考异》的夹页中,发现了几句关于‘辅星位’的偈语,言道:‘文星暗落,非关才气;寒潭印月,龙影自显;心灯不昧,方见真章。’学生愚钝,不解其意。”
“文星暗落,非关才气……”刘伯温沉吟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明悟,“这或许并非指文昌阁本身,而是暗示阵眼的关键,并非在阁楼建筑,而在其‘影’或其‘根基’所在?‘寒潭印月’……难道与那‘黑水潭’有关?‘心灯不昧’……是指需要特殊的照明或感应方式?”
线索似乎相互关联,却又扑朔迷离。
“无论如何,文昌阁是首要目标。”刘伯温收起抄录的纸张,“今夜先去一探究竟。”
是夜,月隐星稀,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机。
刘伯温伤势未愈,不宜动用灵力,便留守老宅,由铁冠道人独自前往查探。为防万一,刘伯温将那段红妆所赠的骨笛交给了铁冠道人,并嘱咐他若遇强敌,以脱身为要,不可恋战。
铁冠道人换上夜行衣,身形如同鬼魅,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,直奔城北文昌阁。
文昌阁坐落在一处僻静的山坡上,早已荒废多年,朱漆剥落,蛛网遍布,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。阁楼四周寂静无声,连虫鸣都听不到,透着一种不自然的死寂。
铁冠道人经验老到,并未直接闯入,而是先在周围仔细勘察。他发现阁楼外围的杂草有被近期踩踏的痕迹,虽然刻意掩饰过,却逃不过他的眼睛。阁楼大门紧闭,锁头却透着新痕。
他绕到阁楼后方,找到一扇破损的窗户,如同狸猫般滑入其中。
阁楼内部尘埃满地,空荡无人。但铁冠道人一进入,便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、却与紫微峰帝脉同源,却又更加阴寒晦涩的气息,从地底深处隐隐传来!同时,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、属于浑天教的那种污浊法力波动!
“果然有鬼!”铁冠道人心中凛然,更加小心地探查。
他顺着那丝阴寒气息的指引,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仔细搜寻,终于在一处角落,发现了一块似乎可以活动的石板!他运起内力,小心翼翼地将石板掀开一道缝隙,一股更加浓郁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,下方似乎是一条通往地底的隐秘通道!
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,心头猛地一跳,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!
他想也不想,身形暴退!
“咻!咻!咻!”
数道乌光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激射而过,深深钉入对面的墙壁,竟是淬毒的弩箭!
与此同时,四道黑影如同从墙壁阴影中渗出般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阁楼内,将他包围!这四人气息内敛,眼神空洞,动作却快如闪电,赫然是浑天教培养的精英死士!
“就知道没那么简单!”铁冠道人啐了一口,知道行踪已然暴露,对方在此设下了埋伏!
他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掏出骨笛,运力吹响!
“呜——!”
那奇异的震动再次扩散开来!四名死士的动作果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!
趁此机会,铁冠道人桃木剑化作一道金色闪电,直取离他最近的一名死士咽喉!同时脚下一蹬,身形向窗口暴退!
“噗!”桃木剑贯穿咽喉,那名死士一声不吭地倒下。
但另外三人已然恢复,悍不畏死地扑上,手中淬毒短刃招招致命!
铁冠道人知道不可久留,且战且退,凭借高超的身法和骨笛的干扰,硬生生冲破包围,从窗口跃出,头也不回地向山下遁去。
三名死士并未深追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。
阁楼内重归寂静,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。只有那掀开一道缝隙的石板,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打斗气息和那丝阴寒,证明着方才的凶险。
铁冠道人安然返回老宅,将探查到的情况告知刘伯温。
“地下通道……阴寒帝脉之气……浑天教死士守卫……”刘伯温听完叙述,眉头紧锁,“看来,那左辅星位的阵眼,极有可能就在文昌阁地底!而且,已经被浑天教找到并控制了!”
情况,比预想的还要糟糕。
敌人不仅知晓阵眼所在,更是早已占据,并设下陷阱。想要修复阵眼,难如登天。
“看来,那偈语中的‘寒潭印月’、‘心灯不昧’,或许就是破解此局的关键。”刘伯温目光再次投向那抄录的残篇,陷入了更深的思索。
青田的棋局,已至中盘,每一步都关乎生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