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……”
靳云鹏沉吟一阵,突然推案而起,哈哈一笑,“靳某英雄一世,老了老了,总不能让古人笑话了去!”
“沧海横流,方显英雄本色,靳公果然是真英雄!”一卦下来,没有听到天雷滚滚,袁凡满心欢喜,捧了一句。
靳云鹏胸中块垒既去,很是畅快,“哈哈,你小子原来也会说人话啊?”
两个都是场面人,一不说正事儿,空气就愉快了。
“你这人,说了家中有贵客,不便接待……”
“这位管家,您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吧?”
两人说话间,门外传来争执之声。
不知道是什么人找上门来,博山不让进,却是有些阻拦不住了。
“靳公稍坐,我出去看看。”
袁凡起身,靳云鹏却没有稍坐,笑呵呵地跟着出来。
门口来的是三个巡警,态度倒也和气,为头的那位露出六颗牙齿,笑得相当程式化,态度却很是坚决。
“博山,搁大门口吵吵个啥?”
袁凡出来说了博山一句,转头看向门口,“你们三位,是干嘛滴?”
那个“滴”字拖得又长又高,不悦之色,聋子都听得出来。
当头那巡警一怔,一个算命先生,敢这么跟自己说话?
他脸上的笑容更盛,扶着腰间的枪盒问道,“这位想必就是袁先生了,鄙人齐德隆,现为津门警厅杨厅长手下,一名小小巡长。”
袁凡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,“齐巡长,有事儿?”
“我们杨厅长听闻袁先生相法了得,想见识一番,请您前去相上一面,”齐德隆扬扬下巴,“袁先生,请吧!”
杨厅长,杨以德,杨梆子?
这厮怎么找上门来了?
袁凡微微一愣,他现在一脑门子的官司,哪里敢跑杨以德跟前去?
“没空,不去!”
袁凡甩下脸子,“博山,送客!”
“呦呵!”齐德隆都气乐了,一算命的居然敢跟他拿乔,真是开了眼了,要不是杨以德交代了,让他态度好一点,他会在这门口磨牙?
他拍拍枪盒,斜着眼睛道,“袁先生,还请您不要让我为难……”
“废什么话?你们俩是死人啊?”
后面靳云鹏不耐烦了,对门口杵着的两尊门神训了一句,“还不赶紧着给我扔出去!”
“是!”
两尊门神突然一声暴喝,好似天上打了个炸雷,将齐德隆三人吓得一哆嗦。
没等他们回过神来,两道黑影遮天蔽日地盖下来,拎着三人的颈根儿,跟抓小鸡仔似的,走到胡同口,走你!
“哎呦喂,爷这尾巴根儿呦!”
三人被摔了个昏天黑地,骂骂咧咧地起来。
“站住!”
那两人摸着腰间的警棍,就要前冲,却被齐德隆给喝住了。
他龇牙咧嘴地瞧瞧那两门神,再偷偷夹了一眼靳云鹏,顺势扫了一眼那林肯轿车的车牌,顿时一个激灵。
这是靳云鹏?
看着院中的两人转身回房,齐德隆又窜了过去,站在门外大声囔囔道,“袁先生,您在报上登了广告,干着这个营生,现在咱找上门了,您却又不接这个活,总得给个理由吧?”
齐德隆这一军将下来,袁凡脸色一沉,顿脚转身,“袁某今儿有事儿,没闲功夫,对不住了,齐巡长请回!”
“有事儿?”
齐德隆揪着话尾巴问道,“您有嘛事儿,又何时得闲?”
“嘛事儿……”
还没等袁凡说话,靳云鹏眉头一皱,对那两人道,“再有聒噪,按冲击座驾,毙了!”
齐德隆身子一僵,不敢纠缠,赶紧后退。
眼前这位,可是靳云鹏!
他虽然退了,但朝野之间还是尊称一声“总理”,几个弟弟都还手握重兵。
更重要的是,据说他还是曹大帅的拜把子兄弟!
真毙了他,再安插一个意图行刺,自家杨厅长搞不好还要跟人家赔罪。
“滴滴!”
胡同口又过来一辆汽车,一个骄横的声音传来,“嘛事儿,你来问爷啊!”
齐德隆循声望过去,一个年轻男子横着走了过来。
“来,爷来告诉你嘛事儿!”
袁克轸斜睨着齐德隆,招手让他过去。
齐德隆眼中的惧色一闪而过,非但没有向前凑,反而本能地退后了两步。
他们这些巡警,最怕的还真不是像靳云鹏那样的宰辅大员。
那些人制定了规矩,端着身份,多少还讲规矩。
他们最怕的,就是那些二世祖。
那些个混账玩意儿,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事儿不够大,喜欢把天捅个窟窿,却又无人能制,那才是些活阎王。
就眼前这货的模样,都不用化妆,活脱脱就是二世祖中的二世祖,齐德隆哪里敢往前凑?
“你不是要知道是嘛事儿吗,咋还缩回去了?”
见齐德隆这副怂样,袁克轸都乐了。
见他乐,齐德隆也觍着脸笑道,“您那巴掌都已经运上气儿了,小的这口牙还想着去恩顺德,多吃两顿烧鸡呢!”
这他么还是个二皮脸!
袁克轸揉了揉手腕,有种一拳打进棉花堆的郁闷,里头的袁凡乐得打跌,“进南兄,快进屋吧,还有正事儿,磨蹭个啥!”
袁克轸抬腿进门,到了门口,又扭头道,“小贼,我叫袁八,你回去跟杨梆子说,他要真有事儿,就带足钱自个儿过来,在我们兄弟面前,他还摆不起那么大谱!”
杨梆子?袁八?
连续几个关键词,轰得齐德隆目瞪口呆。
乖乖!
袁八,瞧这样儿,那不得是袁大总统的亲儿子,曹家大少奶奶的亲兄弟吗?
得亏刚才见机得快,没把脸往前凑,不然自己这口牙,估计就悬乎了。
想着自家同僚,昨天不就是痴傻了,就没了一颗大门牙?
“您几位忙,小的就不打扰了!”
齐德隆再也不敢啰嗦,鞠了个躬,带着两人撒丫子就跑。
跑了急了,到了胡同口一个趔趄,头上的警帽落在地上,都不敢回头捡。
袁克轸进门,见了靳云鹏,两人甚是亲热。
靳云鹏当年也算是老袁的心腹爱将,联名电请老袁称帝的将军有十五个,他就是其中之一,后来被老袁封了个一等伯爵。
三人聊了几句,靳云鹏知道双袁有事,留下四根大黄鱼走了。
他这个相不一般,必须给个双份儿。
袁克轸瞧着眼热,“兄弟,你这手艺,怕是跟剃头匠学的,刀快水热,一秃噜一个啊!”
袁凡大咧咧地将黄鱼收起来,“您一吃资源饭的,我一吃技术饭的,您好意思跟我说这话?”
随便扒拉一下身家,在吃了安乐派之后,拢共有六千出头,后来曹王二位爷赏了两千块,今儿靳云鹏又赏了四根大黄鱼,加起来刚好一万出头。
啧啧,这年头的万元户,也算小富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