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，终于下起了雨。
冰冷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，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。
湖面一片混沌，再也倒映不出天空的颜色。
我缓缓地蜷缩起来，将脸埋进膝盖，整个世界只剩下雨水冰冷的哭泣声。
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，像无数冰冷的手指，急切地想要叩开这温暖的囚笼。
我将脸深深埋进膝盖，试图阻隔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，更试图阻隔方才那场几乎将我灵魂撕碎的冲突。可他的话语，他冰冷的触碰，他那种将人彻底物化的、不容置疑的宣判，早已像毒液一样渗入四肢百骸。
「我的瓷娃娃。」
「摆成什么样子，放在哪个橱窗，只能我说了算。」
眼泪早已流干，只剩下一种麻木的、彻骨的寒冷。
胃里一阵阵抽搐，带来尖锐的空洞感。
我不知道这样蜷缩了多久，直到四肢僵硬，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一些。
脚步声再次响起，由远及近。
我没有抬头。
除了他，不会是别人。
脚步声在沙发前停下。
他没有立刻说话，也没有碰我，只是站在那里，无形的压力便笼罩下来。
过了一会儿，我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。
他坐了下来，距离不远不近。
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我冰冷的后颈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，轻轻揉了揉，然后顺着脊背缓缓下滑。
动作算不上温柔，甚至带着点评估物品般的审视，但那掌心的温度却穿透单薄的衣料，熨帖着紧绷的神经。
我猛地一颤，身体下意识地绷紧，想要躲开这矛盾的触碰。
他的手掌顿住了，随即施加了更大的力道，将我更紧地按向他的方向，不允许丝毫逃离。
“冷也不知道加件衣服。”他开口，声音听不出情绪，像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，而非关心。
我依旧埋着头，不说话，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。
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沉默，另一只手伸过来，抓住我的手腕。
我冻得冰凉的指尖被他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，他极其自然地揉搓着，试图驱散那点寒意，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对待一件需要小心维护的珍贵藏品。
揉了一会儿，他放下我的手，站起身。
我听到他走向餐厅的方向，和张姨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很快，他端着一杯东西回来，重新坐下。
温热的牛奶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蜂蜜甜香，凑近我的鼻端。
“喝了。”杯子递到我低垂的视线下方，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我看着那杯乳白色的液体，胃里却一阵翻搅。
此刻任何来自他的“给予”，都像是一种讽刺的施舍。
我没有动。
空气静默了几秒。
他极轻地啧了一声，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。
杯子被略显粗暴地放在茶几上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。
然后，他的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，猛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！
我惊得低呼一声，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。
“别动。”他低声警告，手臂像铁箍一样收紧，抱着我大步走向餐厅。
他将我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，自己则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。
那杯牛奶被重新推到我面前，旁边还多了一碟刚烤好的、散发着黄油香气的小饼干。
“吃完。”他言简意赅，自己则拿起旁边的一份财经报纸看了起来，仿佛只是监督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。
我看着眼前的牛奶和饼干，又看看对面那个垂眸看报、侧脸冷峻的男人。
他刚刚还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撕碎我的自尊，此刻却又像个监督孩子吃饭的家长。
这种割裂感，几乎要将人逼疯。
最终，我还是在他的无声注视下，机械地拿起杯子，小口小口地喝掉了那杯温热的牛奶。
饼干太干，噎得喉咙发痛，我也硬着头皮吃了两块。
胃里被填充了东西，身体似乎暖和了一点点，但心里的那个洞，却越来越大。
他见我吃完，放下报纸，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满意的神色，稍纵即逝。
“上去洗澡。”他站起身，吩咐道。
我像提线木偶一样，听话地站起来，走上楼。
热水冲刷在身上，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。
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、眼神空洞的女人，脖子上还有昨天被他按在钢琴上时留下的细微红痕。
「演给我看？」
「哭起来应该比她好看。」
「你的戏，只能我一个人看。」
冰冷的话语和滚烫的触感交织浮现，我猛地闭上眼，不敢再看。
洗完澡出来，他已经在卧室了，靠在床头，看着那个之前被他扔在床头柜的、屏幕碎裂的ipad。屏幕上似乎是一些建筑图纸或者室内设计的效果图，他看得有些专注，手指偶尔放大缩小。
我迟疑地站在浴室门口。
他抬眼瞥了我一下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。
我慢吞吞地走过去，掀开被子一角，躺了进去，尽量离他远一些。
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疏远，注意力又回到了ipad上。
卧室里很安静，只有他偶尔滑动屏幕的细微声响。
我僵直地躺着，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，毫无睡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忽然开口，眼睛依旧看着屏幕：“喜欢哪种？”
我没反应过来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他把ipad屏幕转向我。
上面是几张不同风格的室内设计图，看起来像……书房？
但比一般的书房更宽敞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，窗外是模糊的湖景，室内设计简洁明亮，有整面墙的空书架，还有预留的、像是可以摆放剪辑设备或者投影仪的位置。
“这间屋子采光更好，离主卧远，安静。”他指了指其中一张图，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，“书架按照你的身高重新设计，或者用移动梯子？剪辑设备需要单独布线，隔音也要再做……”
我怔怔地看着那些效果图，又看向他平静的侧脸。
他……是在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书房？或者说……工作室？
为什么？
是觉得那个“易碎瓷娃娃”的人设还需要一个配套的、用来摆拍“努力”场景的工作间吗？
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，微微抽痛。
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的、可笑的希冀，瞬间被更大的悲凉覆盖。
“随便……”我垂下眼睫，声音干涩，“你决定就好。”
他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，也没强求，收回ipad，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那就按第三版方案做。”他像是最终拍板，关掉了ipad，放到一边，然后关掉了他那边的床头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