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澈清了清嗓子,催动体内的法则之力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响彻整个金宫。这是他惯用的开场,‘法则之音’,能瞬间镇住场面,建立威严。
“我是诸天法庭的特派调解员,江澈。奉命处理奥丁·博尔森提交的家庭纠纷案。”
然而,预想中的震慑效果并没有出现。
或者说,出现了,但方向不太对。
“哈!”拎锤子的那位,托尔,大笑一声,锤子在手心掂了掂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,“就你?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中庭人?父亲,你是不是老糊涂了,找这么个家伙来给我们‘调解’?”
洛基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肩膀微微耸动,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打量着江澈:“哦,‘诸天法庭’?听起来真是个了不起的名头。那么,这位‘法官’大人,你打算怎么判?判我哥哥的脑子再生长一些,还是判我父亲的偏心病能痊愈?”
王座上的奥丁重重地用冈格尼尔(神王之矛)的矛尾敲击地面,发出一声巨响:“都给我闭嘴!是我请法官大人来的!”
他转向江澈,声音低沉如雷:“法官,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,让他们两个,尤其是洛基,别再给我惹麻烦了。”
江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。
他感受到了。
他的‘法则之音’,在触及到这三位神明的瞬间,就像泥牛入海。他们的神性本身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,将外界的法则之力隔绝在外。他引以为傲的法庭威严,在这里,就像一个笑话。
这不仅仅是棘手了。
这是专业碰到了天敌。
一个讲究程序正义、依靠法则裁决的法官,来到了一群视法则为无物的“规则制定者”面前。
江澈深吸一口气,他知道,如果第一步就退缩,那接下来的调解将彻底沦为一场闹剧。他必须找回主动权。
他没有理会三人的挑衅和命令,而是径直走向大殿中央。他抬起手,一本厚重的、由不知名材质构成的法典凭空出现,悬浮在他面前。
“根据《诸天法庭调解程序通则》,在调解开始前,我需要确认三位当事人的基本诉求。”他的目光扫过托尔,“托尔·奥丁森,你的诉求是什么?”
托尔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这个“弱不禁风”的凡人居然敢无视他的嘲讽,直接进入流程。他哼了一声,粗声粗气地说:“我的诉求?让洛基为他做过的所有事道歉!为他害死母亲……”
“我没有!”洛基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,优雅的伪装被撕得粉碎,“是你,是你和父亲的愚蠢与傲慢把敌人引到了阿斯加德!弗丽嘉的死,你们都有责任!”
“你这个谎话连篇的怪物!你根本不配提母亲的名字!”托尔怒吼着,手臂上的肌肉贲张,雷神之锤上电光闪烁。
“怪物?对,我就是怪物!”洛基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,“我这个怪物,不正是你们最伟大的神王奥丁,从约顿海姆捡回来的战利品吗?”
“够了!”奥丁的怒吼如同晴天霹雳,神王之威瞬间席卷整个大殿,金色的能量风暴让空间都开始震颤,“你们两个,还嫌不够丢人吗!”
江澈静静地站在风暴的中心,法袍被吹得猎猎作响。他看着眼前这一幕,感觉自己的头开始一阵阵地发痛。
这哪里是调解。
这是精神病院的日常放风。
他默默地在心里给这次任务的难度评级,从“地狱级”提升到了“建议宇宙重启级”。
常规手段,彻底宣告无效。
他,江澈,诸天法庭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法官之一,遭遇了职业生涯中最大、也最离谱的滑铁卢。
目标没疯,他快疯了。
现在,他需要一个新的计划。
一个能让这群疯子……至少是能让这群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疯子,愿意坐下来,用嘴而不是用武器说话的计划。
金宫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,只留下三个喘着粗气、用眼神互相厮杀的阿斯加德神明,以及一个站在原地,表情平静到诡异的江澈。
江澈没有再尝试用任何法则之力去强行镇压。
他意识到,跟这家人讲“法”,就像跟一条喷火龙讲“消防安全条例”,纯属徒劳。他们的逻辑自成一派,他们的力量就是他们的真理。想要撬开这坚硬的外壳,必须找到一条缝隙。
而这条缝隙,通常被称作“情感”。
他缓缓合上了面前的法典,那本书化作光点消失了。这个动作让三位神明都有些意外,纷纷将目光投向他。
“看来,今天的庭前问询无法继续了。”江澈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,“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,以及阿斯加德最详尽的王室历史记录。调解会,明天正式开始。”
奥丁皱起了他那只独眼上的眉头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要放弃了?”
“放弃?”江澈轻轻笑了一声,这声笑里没有嘲讽,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,“不,神王陛下。我只是意识到,我接手的不是一桩案子,而是一出上演了上千年的悲剧。对于悲剧,我们不能只看幕布拉开后的争吵,而要回到第一幕,看看悲剧的种子是如何埋下的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依次扫过三人,那眼神不再是法官的审视,而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在看诊。
“一个愤怒的儿子,认为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父亲的认可。”他的目光停留在托尔身上。
“一个缺爱的养子,用恶作剧和谎言来武装自己,只为吸引家人的目光。”他的目光转向洛基。
“以及一位……一位试图用强权和秘密来维系一个摇摇欲坠家庭的,疲惫的父亲。”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了奥丁身上。
金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托尔脸上的愤怒僵住了,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锤子,却发现自己内心的火焰似乎被什么东西浇了一下,冒起了白烟。
洛基嘴角的嘲讽消失了,他那双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,仿佛自己最深处的伪装被人一语道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