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望。
比死亡更深邃的绝望。
林慈悲蜷缩在平安城最阴暗的巷子里,浑身都在发抖。
雨水,冰冷的雨水,混杂着泥浆,从她破烂的衣衫上滑落。
她的面前,一具小小的、尚有余温的尸体,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是小雅。
一个卖花的女孩。
就在一个时辰前,小雅还拉着她的手,用清脆的声音问她:“姐姐,你真的是先知吗?你真的能带我们逃出去吗?”
她信了她。
在这个循环里,她是第一个,也是唯一一个,相信她这个“疯子”的人。
林慈悲用尽了浑身解数,带着小雅,在迷宫般的巷子里,躲避着那个恶魔的追杀。
她以为,这一次,她至少能救下一个人。
但,她错了。
那个叫千杀郎君的男人,就像一道无处不在的影子。
他轻易地,就找到了她们。
他甚至没有直接动手。
他只是站在巷口,用一种看蚂蚁的眼神,微笑着看着她们。
然后,他吹了一声口哨。
一道黑色的剑气,无声无息,如同一条毒蛇,从他指尖弹出。
瞬间,就洞穿了小雅的喉咙。
女孩脸上的信任和希望,永远地凝固了。
她倒下前,嘴里还在问:“姐姐,我们不是……能逃掉吗?”
这句话,成了林慈悲脑海中,最恶毒的诅咒。
她,又失败了。
这是第二百七十六次循环。
也是第二百七十六次,彻彻底底的失败。
这个叫千杀郎君的男人,和血屠夫,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。
血屠夫是野兽,有弱点,有情绪,可以被算计。
而千杀郎君,是神。
至少,对于这座城里的人来说,他是无所不能,无法战胜的神。
林慈悲试过所有的方法。
第一次循环,她冲进城主府,声嘶力竭地警告所有人。
结果,被当成疯子,关进了大牢。
然后,她在牢里,听着外面传来的、持续了一整夜的惨叫声,最后被千杀郎君一剑隔着墙壁斩杀,附身在牢头身上,体验了一遍被活活吓死的滋味。
第十次循环,她用尽心机,在千杀郎君必经之路上,布置了一个简陋的陷阱。
千杀郎君甚至没有看一眼,就绕了过去。
然后,像是碾死一只虫子一样,将她杀死。
第五十次循环,她不再想着救人,而是只想杀了他。
她用尽一个月的循环时间,在城里打工,赚钱,买下了最烈的毒药,涂抹在她唯一能找到的武器——一根缝衣针上。
她像一个幽灵,潜伏了三天三夜,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。
她将那根淬毒的针,狠狠地刺进了千杀郎君的后心。
结果……针断了。
连他的皮肤,都没能刺破。
千杀郎君甚至都懒得回头。
一道剑气,将她,连同她身后的三栋房子,一起斩成了齑粉。
那一次,她被系统惩罚,同时附身在三百个被剑气腰斩的受害者身上,体验了三百种半截身体的死亡方式。
她绝望了。
她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。
个人的力量,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,就是一个笑话。
她能杀死血屠夫,不是因为她变强了,而是因为血屠夫,本身就很弱。
而现在,新手教程,结束了。
欢迎来到,真正的地狱。
雨,越下越大。
林慈悲抱着小雅冰冷的尸体,感受着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温度,她的心,也一点点地,沉入了冰冷的深渊。
她救不了。
她谁也救不了。
这个任务,根本不可能完成。
“放弃吧……”
一个声音,在她心底响起。
“反正只是一个虚假的镜像世界,反正这些人也早就死了。放弃吧,躺平吧,随便死上几万次,这个惩罚,总会过去的……”
这个念头,像毒蛇一样,诱惑着她。
是啊。
何必呢?
何必这么痛苦呢?
她缓缓地,闭上了眼睛。
准备迎接,这一次循环的终结。
然而,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,小雅那句临死前的话,再次,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针,狠狠地刺进了她的脑海。
“姐姐,我们不是……能逃掉吗?”
林慈悲的身体,猛地一颤!
她睁开眼!
那双原本已经麻木空洞的眼睛里,第一次,燃起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。
不是愤怒。
不是仇恨。
而是一种……不甘心!
凭什么?
凭什么这个恶魔,可以肆意地,践踏生命?
凭什么像小雅这样无辜的孩子,连活下去的希望,都要被剥夺?
凭什么我…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?!
“不。”
林慈...,从泥水里,缓缓地,站了起来。
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和泪痕,露出的,是一张无比坚定,甚至有些狰狞的脸。
“如果一个人救不了……”
她低头,看着怀里的小雅,用一种起誓般的语气,沙哑地说道:
“那我就……拉上十万人,一起救!”
既然无法战胜神。
那我就……用凡人的方式,向神宣战!
世界,重置。
第二百七十七次循环。
林慈悲没有再冲动地去警告任何人。
她只是默默地,走到了平安城的南城门下。
她抬起头,目光,锁定在了城楼上,那个正在巡逻的、腰板挺得笔直的身影。
城防队长,周巡。
她记得他。
在之前的几十次循环里,这个男人,是全城最后一个战死的。
也是唯一一个,在临死前,还在高喊着“守护”的傻子。
这一次。
她要让他,成为自己的第一个信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