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都办完了,饭也吃好了二人准备起身回村了。
一路上的小芝还叽叽喳喳的,聊着那段关于小皇子的故事,怪不得在男尊女卑的时代还会有女将军,怪不得朱婶能够上战场,赢得军功,最后当上村官。
“所以我……他们是战死沙场……”小芝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婶子,莫不是我娘与你都是那60人中的一员?。”
“嗯~”小芝这才发现,朱婶已经红了眼眶,脸上挂着的泪滴还未来得及擦掉。
“婶子,你怎么了?”
“小芝,那边有两块石头,我们歇歇脚吧。”
“嗯~好呀。”小芝明白,这位婶子的身上一定有很精彩的故事。
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,是没听完的那段评书的另一段”。朱婶深呼吸,将情绪稳了稳开口讲道:“想当年,被选拔出来的六十名女子,为了能上战场保家卫国,日夜不辍地投身于严苛训练之中,那训练的艰苦,如同置身炼狱,可这六十人,愣是没有一人退缩。
一年后,边关战火纷飞,局势紧迫,她们便被派上了战场。
这六十人,个个奋勇当先,为了向世人证明女子,并不比男人弱小而需要保护,所以在战场上,姐妹们更是拼命,只是战场残酷,每场战役下来,总会有姐妹倒下,最惨烈的那一场,十二位姐妹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土地上,鲜血染红了沙场。
阿玉和雨萍,在接受了二年的训练后,在16岁那年上了战场,两人相互扶持,互为依靠,一次次生死考验,让她俩成了最亲密的好友。
到了十八岁那年,雨萍在战场上结识了朱护安,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在战火中紧紧相依,结为连理,那时的日子虽苦,却也有别样的甜蜜,阿玉也因此结识了护安的好友朱有君,四人在战火的间隙中情谊渐深,双双成结伴侣。
有君为人豪爽仗义,总是在危险时刻冲在前面,护安则沉稳坚毅,雨萍和阿玉一个机灵俏皮,一个温柔刚强。
那年,关海之战,敌军狡诈,先是调虎离山,假意佯攻,后竟使出放火烧粮这等阴损招数,粮草可是打仗的命脉,生死攸关之际,有君以一己之力,挡住了那十人的偷袭小队,他身姿矫健,在刀光剑影中奋力拼杀,可终究寡不敌众,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彼时,女儿尚幼年仅7岁,名唤:巧儿,有君临终之际,双眼满是对女儿的牵挂与不舍,他紧紧握住阿玉的手,气息微弱却字字坚定地叮嘱着,一定要将女儿好好抚养长大。女人泪如雨下,紧咬牙关应下这临终嘱托,而她心中复仇的火焰也熊熊燃起,毅然决定留在军营,不报此仇誓不罢休。
时光匆匆,又过了四年,此时的雨萍和阿玉都以升为百夫长。
边关战事再起,阿玉得知当年杀死有君的人,如今正在攻城,于是便和雨萍带着队伍,马不停蹄地赶往前线。谁能料到,路过那地势险要的一线天时,敌军早早设下埋伏。刹那间,狼烟滚滚,弥漫四周,视线被遮得严严实实。紧接着,漫天箭雨如蝗虫般从头顶倾泻而下,喊杀声、惨叫声交织一片。
但她们毫无退缩之意,阿玉奋勇拼杀,却不慎腿部受伤,行动迟缓。雨萍始终守在她身旁,在那千钧一发之际,眼见致命的三箭射来,她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,用自己的身躯将阿玉护在怀里,待撤至安全之地。
此时的雨萍气息奄奄,轻声说道:“照顾、好、好我的孩、孩子们,你回女儿身边去、去吧。”言罢,便倒了下去。阿玉这才惊见,三支利箭已深深没入雨萍的背部,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。
那一刻,阿玉悲痛欲绝,张嘴放声痛哭,却发不出半点声响。再度醒来时已回到了营中,枯坐一宿无眠,她想不明白,二人知那一线天,是极易中埋伏之地。明明她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。明明每一步都算计到了,为什么最后还是如此惨烈?
在营帐中,她推敲复盘了无数回,她终于想明白了,那晚她俩再商量作战方案时,有一张陌生的脸进来端水倒茶,当时并未多想,以为是新来的小兵,可后来整理战场时并未发现此人,现在想来,那应该是细作了。
再次走出营帐时,已经是三日后了。
众将士看着她两鬓长出的白发,都悲痛的无言于表。
护安当时在南边的战场围剿最后一波敌人,当雨萍身亡的噩耗传来时,人从马上跌落,一口鲜血吐出。
致此两人各自回营中述职,后解甲归田,护安相思成疾,一病不起,最终两年后在朱家庄撒手人寰。谁能想到以前的,几人历经大小几十战,但最终人鬼殊途,这一世终不能再相见。”
“真不要脸,不是偷袭就是设伏怎么都是下三滥的手段”
小芝听完之后气愤的直跺脚,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。
她知道故事里的那两个人就是朱珠的爹娘。
原来这家的爹娘,是那样英勇威风凛凛的人,是那样满怀家国情怀的人。
可两人的结局并不好,这让小芝听完之后好心疼,为什么上天,就不给他们一个美满的结局呢?他们为了这个国家,为了这些百姓,牺牲了那么多,为什么就不让他们安度晚年呢?
“战场绝非仅恃勇力强攻,更需善用权谋计变,或虚张声势、声东击西惑其心智,或~算了,我们也用这些法子,打赢了许多场战役。”
“我不懂,我只想让他们活着。”
在说出这些话时,小芝感应到了意识海里朱珠有情绪在波动。
“这……”村正微微愣神,原来小芝听懂了。
她一把抱住小芝将人搂入怀中。“孩子,都是我的错,都是我的粗心大意,都是我报仇心切,让细作得逞害了你娘,都是我的错,她是为了救我而亡,我对不起你们。”朱婶自责的哭诉着。
此刻的小芝完全放松下来,不再支配这具身体,好让朱珠将情绪尽情的宣泄出来,她越哭心里越难受,越哭越大声。
小芝想对朱婶说,这并不全是她的错。是战争就有死亡,就有伤害,错的不是朱婶,是那些贪婪挑起战争的魔鬼们,可现在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回到家时,弟弟妹妹已经将晚饭做好,但是小芝实在没有胃口,又不知如何将,这件关于他们爹娘的事说出来。
便躲回房间,大家伙都很好奇也很担心,大哥想问,但又不知如何开口,小芝探出脑袋说了一句:“手续都办好,累了,让我先睡会”,于是他们便不再打扰。
因为意识海里的朱珠原因,根本睡不着,她用被子将整个人紧紧的裹住,脑海里总是回放着大江爹娘,在战场上拼命的厮杀的画面。
朱珠的声音突然出现:“我从很小的时候,就被村里的小伙伴欺负,他们嘲笑我,追在我后面笑话我没娘疼、没娘抱、没娘教。”
朱珠吸了吸鼻子,接着说:“每逢过节,别人家都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团圆饭。可我家呢,冷锅冷灶,只有残羹剩饭。”
小芝说:“你以前太苦了。”
朱珠哽咽着:“要是娘亲没有死,要是爹爹还在,我肯定能无忧无虑地长大,肯定也会很幸福吧。”
小芝温声道:“小时候的那些伤害,不是你的错,是他们的恶,你扛过来了,往后不会再有人这样对你,我会帮你们过上好日子,让人不敢再欺负你。”
朱珠听到这话,越哭越厉害,身体越抖的厉害。
没办法,再这样下去,这小小的身体是扛不住的,于是小芝捂着心口,说道:“这样哭太耗神了,你会连这点意识也消散的,我帮你照顾家人,你可是答应了的,你也要帮我瞧瞧我的身体去,我终究是要回去的,你魂识若散了,那可真就死透透了。”
哭声渐渐的收住,朱珠轻轻的说道:“心里实在太难受了,你帮我把真相告诉给他们吧。”说完后便又再次陷入了沉睡。
这时阿霖走了进来。隔着被子摸了摸姐姐。“姐姐,你还好吗?跟我说说吧,说出来你会好过一些。”
听到阿霖的声音后,小芝自己却忍不住了,她自己是一个母亲,当年在面对生和死的选择的时候,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女儿。
可是眼前的阿霖,眼前这小女孩,失去娘亲时还没学会走路,长大后也没有感受过娘亲的怀抱,没有享受过娘亲的疼爱,甚至从来都没有叫过一声娘亲,不满三岁时又失去了爹爹,这个孩子怎就如此可怜?
小芝心里好痛,她又想回家了回到,原本属于她的那个年代,想回到女儿身边去,看一看抱一抱她。
可是如何才能回去?能将阿霖一起带回去吗?她已然割舍不下,这个和自己女儿,如此相似的孩子了。
“姐姐你别哭了,这样很伤身,和我说说好吗?”小芝掀开被子坐了起来,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阿霖脸颊:“阿霖你想娘亲了吗?”
娘亲?原主太小没有关于这人的记忆,自己么?更没有~但阿霖知道,不能这样回答。
“想呀,但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。”
小芝看着眼前的女孩,叹了一口气,对着阿霖说:“你去跟大哥和小松说,叫他们过来,今晚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。
阿霖心里明白,姐姐要将今天发生的事说出来了,兄妹四人坐在大床上。
”你们想听关于我们大豫国那些女将军的故事吗?”
“想啊,那些都是大英雄,我最喜欢听英雄的故事。”小松最有兴致。
大江大概猜到了,但自己知道的也不多,所以并未开口,只是点了点头。
于是,小芝便把白天在说书先生那里听到的关于皇子的传闻,加上朱婶说的一部分做了个融合,一股脑的讲了出来。
讲到难过之时,阿霖和小松也都跟着红了眼,讲到热血沸腾时,小松也会跟着做出挥剑的动作。
只有大江,默不作声。
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小松都知道故事里的主角,就是他们的爹娘。
小松嚷嚷着,这样的生活真精彩,他也要舞枪弄剑行走江湖,将来一定要实现他的,大侠之梦。
阿霖则表示她心中本就最敬佩,心怀天下,满腔热血之人,她也想轰轰烈烈的过这一生,哪怕是短暂的,却重如泰山。
小芝愣神了,阿霖和女儿都说过一模一样的话,且一模一样的语气,恍惚间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真的就是她的女儿。
阿霖似乎知道要露馅了,连忙说:“故事听完了,我要睡觉了,明天一早还去顾大夫那里看医书学医术,一会不看就难受。”
这话一出口,立刻打消了小芝所有的念头,因为前世女儿最不喜欢学医,为了这事,母女俩罕见的闹过几次脾气,现在的阿霖天天去顾大夫家,这一点就相差十万八千里。
已经夜半三更,大江拿出一直珍藏着,父亲留下的那柄剑。
低头无话反复擦试着那把剑,娘亲离开时他也不过才九岁,父母又经常在外作战。
他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学习,好好练武,将来就可以跟爹娘一起上战场并肩作战,可惜他没等到那一天。
彻底失去双亲那会他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