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惊墨与龙啸云在外书房那场冰冷的交易,尽管双方都无意声张,但那种紧绷的气氛和龙啸云随后罕见的、长达半日的闭门不出,依旧像投入静湖的石子,在龙府高层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柳氏虽“病”着,但她在龙府经营多年,眼线遍布。
龙啸云身边虽铁板一块,但龙惊墨离开书房时那平静却难掩锋芒的神色,以及龙啸云后续的异常,还是通过隐秘的渠道传到了她的耳中。
“什么?她竟敢去找老爷?!”
柳氏猛地从病榻上坐起,脸色因为惊怒而更加苍白,她抓住周嬷嬷的手,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,“她跟老爷说了什么?!老爷为何会见她那么久?!”
周嬷嬷吃痛,却不敢挣脱,低声道:“夫人息怒,具体说了什么探听不到,但三小姐离开时神色如常,倒是老爷……似乎动了大气,书房里隐约传来摔东西的声音,随后就再没见人,连午膳都没用。”
柳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龙惊墨那个贱人,竟然敢绕过她直接去找老爷,而且看样子,绝非普通的请安。
联想到之前春草的“意外”以及“影卫”失手的回报,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。
那贱人手里,到底掌握了什么?难道……
她不敢再想下去,一种大事不妙的恐慌感让她浑身发冷。
“去!快去把清儿叫来!还有,想办法打听清楚,老爷那边到底怎么回事!”柳氏声音尖利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与此同时,龙惊墨回到了汀兰水榭。
她知道,与龙啸云的谈判只是第一步。
柳氏和那位刻薄的祖母孙氏绝不会甘心接受这个结果,尤其是在涉及云婉儿遗物和限制她们影响力的问题上,必然会激烈反对,从中作梗。
龙啸云或许会因为利害关系暂时妥协,但面对母亲和妻子的联合施压,他是否会改变主意?
龙惊墨不敢完全将希望寄托于他那本就稀薄的父爱和摇摆的立场上。
她需要一道更稳固的保险。
而这道保险,就是龙家真正的定海神针——她的祖父,龙渊。
龙渊看重家族利益胜过一切。
他之前出手干预嫁妆,是为了维护龙家体面,确保联姻顺利进行。
如今,柳氏的行为已然威胁到联姻的稳定,她动用影卫刺杀准王妃,龙惊墨手中又握有确凿证据,若事情闹大,龙家将颜面扫地,与王府的关系也可能产生裂痕。
龙渊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。
是时候,让这位祖父知晓一切了。
不是通过她这个“忤逆”的孙女去告状,而是通过一种更“自然”、更不容置疑的方式。
龙惊墨将目光投向了之前公正处理嫁妆事宜的胡管事。
他是龙渊的心腹,为人刚正,对龙家忠心耿耿,且对柳氏在嫁妆上的手脚早已心生不满。
她将那些证据和柳氏私印票根、密令纸条,重新拓印,连同她向龙啸云提出的四个条件,清晰誊写在一张素笺上。
没有添加任何主观评论,只是客观陈述。
随后,她叫来小桃,低声吩咐了几句。
次日,胡管事照例前往松鹤堂向龙渊汇报府中事务。
在离开时,他“偶然”在回廊拐角处,“捡到”了一个不起眼的、未曾封口的信封。
出于职责,他打开查看,里面的内容却让他瞬间脸色大变,冷汗涔涔而下。
他不敢耽搁,立刻转身,快步回到了松鹤堂书房,将信封呈给了正在练字的龙渊。
“老太爷,此物……是老奴方才在回廊拾得,事关重大,不敢隐瞒。”胡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。
龙渊放下笔,接过信封,抽出里面的东西。
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份清晰的拓印,他之前在嫁妆事件中已隐约知晓龙惊墨有些手段,但没想到是如此铁证。
还有那张写着四个条件的素笺,他那布满皱纹却依旧锐利的眼睛,缓缓眯了起来。
书房内,空气仿佛凝固。胡管事屏息垂首,不敢出声。
良久,龙渊才缓缓将东西放下,脸上看不出喜怒,只淡淡问了一句:“啸天那边,已知晓了?”
胡管事躬身:“昨日三小姐去过外书房,与老爷谈了近一个时辰。之后老爷情绪不佳,闭门未出。”
龙渊点了点头,挥挥手:“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此事,勿要再对外人提起。”
“是。”胡管事恭敬退下,心中却如明镜一般,龙府,又要起风了。
龙渊独自坐在书房内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看着那拓印上清晰的柳氏私印和那株垂柳标记,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冰冷的怒意。
“蠢妇……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。”
他低声自语,带着一丝疲惫,“还有啸天……优柔寡断,后宅不宁,何以担当大任?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庭院中那株苍劲的古松。
家族的利益,龙家的颜面,与王府联姻的稳定……这些,不容任何人破坏,即便是他的儿媳,也不行。
是时候,再做一次恶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