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国,黑龙湖。
寒烟锁水,百里碧波翻涌着暗青色的浪涛,沿岸芦苇密如刀丛,风过处簌簌作响,却连一只水鸟也不敢轻易掠过。
此地正是百兽门蓄养妖兽黑龙鱼所在,其鳞如玄铁,齿若寒锋。
百里之内,不许任何外人靠近,一旦被发现生死勿论。
更有百兽门布下的隐阵加持,寻常修士武者,莫说靠近,便是提及也需压低声音。
然而此刻,偏僻芦苇丛的水面之下,一道人影正缓缓上浮。
破水之声轻如裂帛,李太白的头颅先探出水面,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额角,水珠顺着下颌滴落,砸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。
他抬眼望去,只见天接水色,烟波浩渺,极目之处尽是茫茫水光,唯有远处天际线隐现一抹黛色山影。
少年眉头微蹙,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警惕,左手悄然按在腰间的黑龙匕上,右手拨开身前的芦苇秆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。
“我这是来到哪里了?”低沉的嗓音混着水汽吐出,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。
想起黑风岭那惊天动地的变故,李太白仍心有余悸。
自他取走灵脉青莲的刹那,整座黑风岭便如遭天劫,山崩地裂,岩浆喷涌,地下暗河更是掀起万丈狂涛,无数狰狞的暗流漩涡险些将他吞噬。
若非他已突破练气一层,肉身经灵气和气血淬炼远超常人,又得太白珠护持气运,怕是早已葬身暗河之中。
那些暗河深处的各种妖兽水怪层出不穷,此刻想来仍让他背脊发凉。
没有丝毫犹豫,李太白抹去脸上的水渍,身形微微下沉,只留半个头颅在水面,借着芦苇的掩护,继续打探周遭动静。
他深知人心险恶,尤其是在这陌生之地,任何疏忽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。
就在此时,一阵轻微的木桨划水声从远处传来。
李太白眼神一凝,连忙缩入芦苇丛最深处,透过苇叶的缝隙望去。
只见一艘大船正缓缓驶来,那船绝非寻常渔舟。
足有数十米长的船身由千年铁刀木打造,泛着深褐色的油光。
船骨竟是用某种巨型妖兽的脊椎骨拼接而成,隐隐散发着淡淡的凶煞之气,使得周围水面的鱼虾尽数避散,连浪涛都平静了几分。
船上站着七八名“渔夫”,个个身材魁梧,皮肤黝黑如铁,双手布满厚茧。
奇怪的是,他们手中的鱼竿竟有碗口粗细,长达数十米,沉甸甸的铁桦木竿身在他们手中却轻若无物,仿佛只是一根柳枝。
另有几人手持手臂粗的铁叉,腰间挎着渔网,目光死死盯着水面,神情紧张得如同狩猎的猎豹。
“老大,你说今天能上鱼吗?”一个黝黑的年轻汉子打了个哈欠,对着船头端坐的男子问道。他手中的铁叉在阳光下泛着寒光,叉尖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。
船头那男子约莫三十四五岁,身着粗布短褂,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,面容刚毅,正是金蟾帮帮主刘洪。
他闻言并未回头,只是双眼如炬,死死盯着水面,仿佛能看穿数十丈深的湖底。
片刻之后,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一圈淡淡的黑纹,如同墨汁滴入清水,迅速扩散开来。
“来了!”刘洪低喝一声,手腕猛地一翻,碗口粗的鱼竿瞬间被他挑起,竿身弯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,仿佛随时都会断裂。
船上众人顿时屏住呼吸,目光死死盯着鱼钩方向。然而下一瞬,当鱼钩破水而出时,众人却齐齐皱眉。。
钩上只挂着一副惨白的骨架,骨骼粗壮,形似水牛,却早已没了半点血肉。
“哎,这黑龙鱼,真是越来越狡猾了!”一名渔夫懊恼地跺脚,“光吃饵不上钩,这都第几回了?”
刘洪眉头紧锁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他盯着那副骨架看了半晌,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转身对刚才发问的络腮胡汉子道:“刘三,去船舱,把那头玉香猪拖出来,再试一次!”
“得勒!”刘三爽快应了一声,将铁叉往船板上一插,身形矫健如猿猴,一个翻身便跃入船舱。
片刻之后,他拖着一头两三米长的肥猪走了出来,那猪通体雪白,外皮光滑无毛。
此刻双眼紧闭,显然是被迷药晕了过去,看那体型,足有上百斤重。
这玉香猪乃是越国罕见的珍馐,自幼以灵谷、晨露喂养,五年方能长到这般大小。
其肉质细腻如红玉,入口即化,毫无寻常猪肉的腥臊,反而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。
寻常富商巨贾也未必能得偿所愿,唯有名门望族的宴会上才偶尔出现。
可此刻,这价值千金的玉香猪,竟要被当作鱼饵!
刘洪上前一步,单手便将上百斤重的玉香猪拎了起来,面不改色。
他手中的鱼钩足有手臂粗细,锋利如刀,如同一个小型船锚,被他硬生生从玉香猪的嘴中穿入,贯穿腹腔。
如此剧烈的疼痛却是让玉香猪四蹄轻微颤动,显然这玉香猪体内下的迷药分量不轻。
只见刘洪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,在玉香猪身上划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鲜红的血肉外翻,露出里面如红玉般细腻的肌理,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,引得湖面泛起阵阵涟漪。
刘洪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,瓶塞一开,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,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妖兽气息。
他颇有些肉疼地将瓶中淡金色的液体尽数倒入玉香猪的口中,随后单手一甩,挂着玉香猪的鱼竿如离弦之箭般射入湖中,溅起巨大的水花。
“哇!老大这次下血本了!”刘三惊呼道,“这可是金蟾醉妖露啊!价值千金,专门用来提升灵宠修为的宝贝,用来钓黑龙鱼,也太奢侈了!”
船上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。
金蟾醉妖露乃是百兽门修士炼制的灵液,对妖兽有着致命的诱惑力,寻常时候便是武圣级别的武者也未必能得一瓶。
黑龙鱼虽难钓,但他们金蟾帮每隔几个月总能捕获一两条,根本无需如此大动干戈。
刘三见众人满脸疑惑,嘴角微微上扬,压低声音道:“你们还不知道吧?仙宗发了法旨,要帮三十五岁以下的神力境巅峰武者突破武圣!前几日,有仙师从黑风岭来北山城,点名要吃黑龙鱼,可这入冬后黑龙鱼难捕,整个北山城都断货了。仙师们停留不了多久,便许诺三日之内能献上黑龙鱼者,满足一个愿望——其中可有丹医圣手冯章冯仙师!”
众人闻言,瞬间恍然大悟,脸上纷纷露出激动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