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房内烛火通明,映照着冰冷的青石板和肃穆的梁柱,与外间的哭嚎混乱恍若两个世界。门在身后无声合拢,将一切杂音隔绝在外。
南宫星銮于主位坐下,目光先落在苏篾身上,并无寒暄,直入主题:
“苏篾师兄,旬阳事已了,岭南刻不容缓。
明面上,你乃奉旨替本王督办岭南垦荒、疏通水道之事,朝廷文书不日即达。此乃阳谋,世家纵有疑虑,亦难公然阻拦。”
苏篾神色凝重,拱手道:
“王爷放心,篾已准备周全,人手、物资皆已暗中调配。只是岭南地僻瘴重,诸世家盘根错节,其行诡秘,若要探明他们究竟意欲何为,恐需时日,亦需契机。”
“正因如此,才需你亲往。”南宫星銮指尖轻叩桌面,
“他们以开发、采矿、筑堡为名,广占山林,驱役土民,所图绝非寻常财货。
近来更有数支不明身份的私军化整为零,潜入岭南烟瘴之地,消失无踪。朝廷的谕令,在他们眼中,不过是一纸空文。
我要你查清的,便是这重重迷雾之下,究竟藏着何等勾当——是私炼甲兵,是勾结外邦,还是……更不堪闻问之事,届时蛛网会全权配合你,此乃蛛网信物,等你到了岭南,会有人去寻你。”
南宫星銮从怀里拿出来一枚令牌递给苏篾。
苏篾双手接过,一种清凉的触感席卷而来,定睛一看,令牌上布满蛛网,在其中间有一蜘蛛盘踞其中。
“既如此,苏篾师兄,你就先回去吧,好好休整,去往岭南之事越快越好。”南宫星銮说道。
“是,王爷。”随后,苏篾转身离去,整座房间只剩下了逍遥王南宫星銮跟邹书珩两人。
南宫星銮的目光转向一直静立一旁、努力消化着这惊人信息的邹书珩。
少年腰背挺得笔直,受伤的臂膀垂在一侧,逍遥王南宫星銮走到邹书珩身边,牵起他那只受伤的胳膊,轻笑道:“你倒是狠的下心去。”
“王爷说笑了。”邹书珩苦笑道,“书珩在邹家人微言轻,只能行此下略。”
“刚才听完我跟苏篾说话,你什么感受?”逍遥王南宫星銮说道。
“回王爷,书珩不明白您跟苏将军刚才在聊什么。”邹
书珩只听了三言两语,所以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,只知道逍遥王肯定是有所谋划。
“两年前,我无意从一人口中得知,有不少世家在岭南云梦泽有所图谋,他们借助岭南的环境恶劣来隐藏行踪,让人无从发现,如果不是那人无意中透露,恐怕我也不知。”
逍遥王背过身去,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圆月。
“难怪,当初禅让大典的时候,陛下为什么会将环境恶劣的岭南封给王爷,王爷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弟弟啊。”
邹书珩恍然大悟道,当初他知道逍遥王的封地是岭南的时候,还很震惊,为什么陛下会将最恶劣的岭南封给他,现在看来,恐怕当时他们便已经对岭南有所图谋了。
“哼。”逍遥王轻笑一声,转过身来,目光紧紧的盯着邹书珩的神情。邹书珩一开始被逍遥王的动作有些发愣。
随即宛然一笑,“王爷这次找我来是想从我这得知邹家是不是参与其中?”
听到邹书珩的话,逍遥王南宫星銮并不意外,随即点点头。
“那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,书珩在邹家人微言轻,这种有关家族生死的大事,书珩是一概不知道的。”邹书珩苦笑道。
“无妨,原本我觉得比起你来,邹家更有分量一些,但从今天来看,你一人便抵得上整个邹家。”逍遥王南宫星銮看着他,脸上露出笑容。
邹书珩愣在原地,他显然没有明白南宫星銮的意思,他一人怎么可能比得上一个屹立百年的世家大族。
“哼,大辰不缺一个百年世家,缺的只是一位柱国大将军。”
南宫星銮这一句话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,大辰不需要邹家,大辰需要的只是一位守卫边疆的柱国大将军,而这位柱国大将军是谁都行,有能者居之,换言之,邹书珩想要保住邹家,那他就得变成柱国大将军,而不能是一个毫无话语权的世家子弟。
逍遥王南宫星銮看着若有所思的邹书珩,笑了笑,随后说道:
“你自己想想吧。”说完,逍遥王南宫星銮便抬脚走出房间。
邹书珩回到邹家,刚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,却被管家告知他的父亲正在书房等着他。
他苦笑一声,他知道那些人会告密,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,他转身,朝着书房走去。
等他来到书房的时候,邹远瞻正负手背对着他,看着墙上的字画。
“父亲!”邹书珩对着自己的父亲行礼道。
“跪下!”邹远瞻厉声道。
“噗通。”邹书珩没有半点犹豫,立刻跪了下来。
“你可知错?”邹远瞻转过身来,目光冷冽,盯着他那直立的身子。
“书珩不知。”
“不知?你今日为何要跟着逍遥王去灭掉旬阳孙氏?”
“回父亲,昨日旬阳孙氏的人冲撞我的车队,伤了我······”邹书珩将之前的理由又说了一遍。
“哼,你觉得我会信吗?”邹远瞻冷哼一声说道。
“父亲······”
“罢了,孙氏的事情就算了,下一次不准再犯了,下去吧。”邹远瞻无奈说道,孙家已经被灭了,现在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了。
“父亲,您还没下定决心吗?”这时,邹书珩开口说道。
“嗯?”邹远瞻看着自己的儿子,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儿子相信那位逍遥王能够灭掉他们世家。
“父亲,如今大辰国泰民安,陛下圣明,更有诸多王爷拥护,世家真的没有机会了。”
“放肆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“父亲,你们以为你们在岭南的动作没有人察觉吗?”邹书珩站起身来,对着邹远瞻说道,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软弱。
“你······你怎么知道的?”邹远瞻一脸懵,他从未跟邹书珩讲过他们在岭南的谋划,他是怎么知道的。
“哼,不只我知道,殿下也知道,陛下也知道。”邹书珩冷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