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冥真水在识海中缓缓旋转，如同宇宙中心的一轮银色月亮，散发着清凉而神秘的空间波动。
林轩盘膝坐在矿洞深处，仔细体悟着自身的变化。最大的不同是“视角”。以往他看世界，是平面的，最多带着深浅；而现在，他看世界，是立体的，带着“褶皱”与“脉络”。
他能“看”到空气中灵气流淌时造成的细微空间涟漪，能“看”到岩壁内部因地质变动留下的空间层叠痕迹，甚至能模糊地“看”到身后数丈外，一只地下虫豸破开土壤时引发的微观空间扰动。
《虚空经》第一层“空间感知”，不仅是看见，更是理解。他明白了为何之前无法将树叶纳入“芥子”，因为他只是粗暴地用灵力去压缩空间，却未曾理解那片树叶本身结构的“空间承载力”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空间折叠，并非强行挤压，而是寻找物质本身的‘空间节点’，引导其自我内敛，如同将一张纸折起，纸本身并未减少，只是占据了更小的‘位置’。”
他拈起地上一块小石子，心念微动，神识引动空冥真水散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空间之力，缠绕在石子表面。他不再试图用蛮力压缩，而是像最灵巧的工匠，用空间之力轻轻“拨动”石子内部几个关键的“结构点”。
石子在他掌心微微震颤，下一刻，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扁，瞬间缩小了数倍，变成了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微尘！
成功了！虽然只是一颗石子，虽然维持这种“芥子”状态需要持续消耗神识，最多只能维持半炷香时间，但这无疑是里程碑的一步！
他成功施展了一次最基础的空间折叠！
林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，压抑住内心的激动。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空冥真水带给他的不仅是感悟的升华，更让他本身那丝微弱的空间灵根得到了滋养和壮大，如今已堪比中品灵根，修炼《青元诀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。
“该离开了。”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。废矿洞值守一月之期已到，更重要的是，他需要回到相对安全的环境，好好消化这次的惊人收获。
然而，就在他准备动身离开矿洞深处时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呼救声从矿洞中层传来。
“救命！有没有人！啊——！”
声音凄厉，带着绝望。
林轩眉头微皱。他记得这个声音，是另一个被派来值守的外门弟子，名叫陈小凡，性格怯懦，资质平平，平时没少受张淼那伙人的欺负。
他本不欲多管闲事，修仙界弱肉强食，明哲保身才是常态。但那呼救声越来越近，还夹杂着一种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声和低沉的兽吼。
“噬石兽？”林轩立刻分辨出来。这是一种喜欢啃食矿石的低阶妖兽，皮糙肉厚，力气颇大，相当于练气四、五层的修士。看来陈小凡是不小心闯入了它的巢穴。
脚步和兽吼声正迅速朝着他这边靠近。
林轩眼神一凝。躲，已经来不及了。他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死胡同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瞬间做出了决断。身体向旁边一块巨大的矿石阴影处一靠，全力运转《虚空经》，将自身气息与那片区域的空间波动完美融合。
空间匿踪！这是空间感知达到一定境界后衍生出的藏匿技巧，并非隐身，而是让自己的存在“融入”周围的空间背景中，极难被神识探查。
几乎在他身形隐去的下一秒，一个狼狈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，正是陈小凡。他衣衫破烂，满脸血污，左臂无力地耷拉着，显然已经折断。
在他身后，一头体型壮硕如牛，浑身覆盖着灰黑色岩石般甲壳，长着铲子般巨大门齿的噬石兽，猩红着双眼，咆哮着追来。它每一步踏下，都让地面微微震动。
陈小凡看到前方是死路，脸上瞬间血色尽失，眼中充满了绝望：“完了……”
噬石兽人立而起，带着腥风，巨大的前爪闪烁着土黄色的光芒，狠狠朝着陈小凡拍下！这一爪若是拍实，足以将练气三层的陈小凡拍成肉泥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
躲在阴影中的林轩动了。
他并非冲出去硬撼，那无异于以卵击石。他的神识早已锁定了噬石兽挥爪轨迹上的一个“空间节点”。那节点并非固定，而是在妖兽动作间不断流转，极难捕捉。
但在林轩此刻的“空间视角”下，那节点的轨迹清晰可见。
他并指如剑，体内本就所剩不多的灵力混合着一丝空冥真水的力量，隔空点出！
空间干扰！
“嗡——”
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鸣，仿佛琴弦被拨动。在噬石兽利爪前方尺许处，空间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，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。
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干扰！
噬石兽志在必得的一爪，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！
“轰！”
利爪擦着陈小凡的耳边，狠狠拍在了他身旁的岩壁上，碎石飞溅，留下一个深深的爪印。
噬石兽一愣，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，它不明白自己的攻击怎么会打偏。
陈小凡也愣住了，劫后余生的巨大落差让他脑子一片空白。
而林轩，在出手的瞬间，气息泄露，身形也从空间匿踪状态中脱离出来。
噬石兽立刻发现了这个新出现的“猎物”，它放弃了对陈小凡的追击，低吼一声，将目标转向了看起来更“可口”的林轩（空冥真水对妖兽有着莫名的吸引力）。
“林……林师兄？”陈小凡这才看到林轩，惊愕出声。
林轩没空理会他，全神贯注地盯着冲来的噬石兽。硬拼是绝对拼不过的，他唯一的依仗，就是刚刚入门的神鬼莫测的空间能力。
噬石兽四肢蹬地，如同炮弹般冲撞过来，速度快得带起残影。
林轩瞳孔微缩，计算着距离。三丈、两丈、一丈……
就是现在！
他心念沟通识海中的空冥真水，体内灵力疯狂涌向双腿，同时引动身体两侧的“空间坐标”。
空间闪烁！
他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，下一刹那，已然出现在了噬石兽身后……五尺之外！
距离比上次在洞底尝试时更远了！但对灵力的消耗也更大，一次闪烁，就让他感觉丹田一阵空虚。
噬石兽一头撞空，巨大的惯性让它狠狠撞在前方的岩壁上，发出沉闷的巨响，整个矿洞都仿佛晃了晃，它自己也撞得有些晕头转向。
“吼！”它晃了晃脑袋，更加暴怒地转身寻找林轩。
而林轩，在现身的那一刻，没有丝毫停顿。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柄精铁长剑。他没有灌注多少灵力，因为那对噬石兽的厚甲效果不大。
他做的，是将仅存的神识和空冥真水之力，凝聚于剑尖一点！
他“看”到了噬石兽颈部甲片连接处，一个细微的、随着呼吸而开合的“空间缝隙”。那里是它防御最薄弱之处！
踏步，前冲，出剑！
动作简洁，迅疾，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。
剑尖并非直刺，而是在刺出的过程中，微微震颤，巧妙地循着那道“空间缝隙”的轨迹！
嗤——！
一声轻响，不同于砍在岩石上的声音。
精铁长剑，竟然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，轻而易举地刺入了那道缝隙，直没至柄！
“嗷——！”
噬石兽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，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，土黄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。它挣扎着想要转身，但生命气息正在飞速流逝。
林轩松开剑柄，踉跄后退几步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大口喘息着。这一剑，看似简单，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、灵力和对空间把握的精准度。
“噗通！”
噬石兽终于轰然倒地，激起一片尘土，再无声息。
矿洞内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陈小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，看着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、被视为废物的林师兄，看着那头让他绝望的强大妖兽，看着那柄精准刺入妖兽要害的普通铁剑……
整个过程兔起鹘落，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。他根本没看清林轩是怎么躲开攻击，又是怎么出现在妖兽身后，更没看懂那神乎其神的一剑！
这……这真的是练气三层的林师兄？
林轩没有理会陈小凡惊骇的目光，他走到噬石兽尸体旁，拔出长剑，又熟练地剖开妖兽头颅，取出一颗龙眼大小、土黄色的晶核——妖核。这是妖兽一身精华所在，价值不菲。
他将妖核收起，这才转身看向依旧瘫坐在地的陈小凡。
“能走吗？”他的声音平静，听不出丝毫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波动。
“能……能！”陈小凡一个激灵，挣扎着爬起来，看向林轩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感激，“多……多谢林师兄救命之恩！”
“此地不宜久留，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。”林轩淡淡道，“走吧。”
他当先朝着矿洞外走去，脚步虚浮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陈小凡连忙忍着剧痛，踉踉跄跄地跟上。他看着前方林轩的背影，只觉得那原本瘦削的背影，此刻在昏暗的矿洞中，竟显得无比高大和神秘。
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翻滚：“林师兄他……绝对不是普通人！”
而走在前面的林轩，一边默默运转《青元诀》恢复灵力，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战斗。
“空间闪烁，消耗太大，目前只能作为关键时刻的保命或突袭手段。”
“空间干扰，效果显着，但需要对时机和节点有极致把握。”
“至于最后那一剑……是空间感知与剑术的结合吗？”他若有所思，“或许，我可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，融合空间法则的战斗之路……”
他抬头，望向矿洞出口处那一点逐渐变大的光亮。
井底之蛙已见天地，下一步，该让这天地，见识一下蛙的锋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