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海市上空，万米高处。
夜风，冷得像刀子。
程大金裹紧了自己那身价格不菲的西装，感觉寒气正顺着每一个毛孔往骨头缝里钻。
他不是冷，他是懵的。
我是谁？
我在哪？
我他妈为什么会飞在这里？
就在几分钟前，他还在自己的局长办公室里，因为找不到邪教徒的线索而大发雷霆，砸坏了自己最心爱的紫砂壶。
然后，林愁那个臭小子，就跟恐怖片里最不讲道理的厉鬼一样，从墙里……不，从一道黑色的裂缝里钻了出来。
再然后，他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。
好像是林愁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说了句“跟我来”，然后他就感觉眼前一花，再回过神时，人已经站在这儿了。
脚下，是繁华璀璨的云海市夜景，一栋栋高楼大厦如同插在地上的电路板，车流汇聚成金色的河，奔流不息。
可程大金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。
他看着前方那个负手而立的背影，大脑一片混乱。
这小子，才是局长吧？
那我算什么？局长秘书？还是挂件？
一个念头，不受控制地从程大金脑海里冒了出来。
自己是不是该凑上前去，谦卑地问一句：老板，晚上想吃点啥？我这就让米其林三星的后厨给您安排？
呸！
程大金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自己这没出息的想法。
我！程大金！堂堂749局云海分局一把手，怎么能这么没骨气！
他清了清嗓子，正准备拿出自己身为领导的威严，好好质问一下林愁这无法无天的行为。
“老程。”
林愁的声音，淡淡地传来。
他手上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从办公室顺来的云海市旅游地图，此刻正用手指在上面圈圈点点，指尖闪烁着微光。
“嗯？”程大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，刚酝酿好的气势，瞬间就泄了。
算了，咱是局长，要大气。
虽然职位上自己大，但现在这情况，好像是对方的拳头比较大。
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“虽然我不知道这帮老鼠在搞什么鬼阵法，名字起得花里胡哨的。”
林愁的声音很平淡，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但能量的流向，骗不了人。”
他转过身，将那张已经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地图，递到了程大金面前。
“我给你标出来了，一共三十六个阵基，遍布全城，像一颗颗钉子。”
“你组织人手，有一个算一个，全部给我拔了。”
程大金看着地图上那些被光点标记出来的精确位置，瞳孔狠狠一缩。
这些天，整个情报部拼了命都找不到的线索，就这么被他用一张旅游地图给搞定了？
这他妈是什么神仙索敌手段？
人形自走雷达？
“那……那阵法的核心呢？”程大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飘。
“那儿。”
林愁抬起下巴，朝着城市中心一个方向努了努。
“刚建好的那个，还没开过演唱会的体育馆。”
“那里是核心，也是那个疑似司命境的老鼠窝。”
“那个地方，交给我。”
程大金的心，猛地一跳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“那可是司命境”，想说“你别冲动”，想说“我们从长计议”。
可话到嘴边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因为他看到林愁的眼神，平静，且自信。
那不是盲目的自大，而是一种“我能搞定一切”的绝对掌控力。
就在这时。
一个吊儿郎当，嚣张到骨子里的声音，突兀地从旁边响了起来。
“没错！”
“区区一个往生教，搞得鸡飞狗跳的，简直是丢我们749局的脸！”
程大金浑身一僵，猛地转头。
然后，他的眼珠子，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。
只见不远处，法修林愁正翘着二郎腿，坐在一头通体漆黑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巨大狐狸鬼魂身上。
法修林愁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，手里还跟耍杂技似的，颠着两面黑不溜秋的破幡。
那嚣张的气焰，隔着八百里地都能闻到。
程大金感觉自己的cpU，彻底烧了。
这家伙什么时候跟来了？
是嫌一个不够热闹，打算两个一起？
“我们？”
林愁本体瞥了一眼自己那个骚包的分身，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。
“我什么时候跟你‘我们’了？”
“哎，本体，话不能这么说嘛。”法修林愁凑到跟前，一脸的自来熟。
“你看，你负责物理超度，我负责法术问候，咱俩珠联璧合，男女搭配……呸，兄弟搭配，干活不累！”
他把胸脯拍得“啪啪”响。
“这波业绩，我跟你四六开！你四我六！”
林愁：“……”
程大金：“……”
程大金现在就一个想法。
他想回家。
这个世界太疯狂了，他一个普通的中年局长，有点跟不上时代了。
“行。”
最终，程大金从牙缝里，挤出了一个字。
他还能说什么？
他现在只想赶紧拿着这张地图，回到局里，回到自己熟悉的指挥大厅里去。
他觉得，只有脚踏实地，被自己那帮熟悉的下属包围着，才能找回一丝丝安全感。
“走吧。”
林愁对着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分身说了一句，然后身形一动，化作一道流光，直奔市中心的体育馆方向而去。
那速度，快到程大金的视网膜上，只留下了一道残影。
“好嘞！”
法修林愁怪叫一声，在黑狐的背上跺了跺脚。
他一手叉腰，一手指着林愁消失的方向，意气风发。
“小的们，跟上主号！准备开饭！”
“吼——！”
他身后的两面鬼魂幡中，传出上千道狂热的嘶吼。
黑狐四蹄一蹬，带起一串幽蓝的火焰，紧紧地追了上去。
偌大的高空中，只剩下程大金一个人，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地图，在冷风中凌乱。
良久。
他默默地掏出手机，拨通了副局长的电话。
“喂，老王吗？”
“让所有人都动起来。”
“对，所有外勤，有一个算一个，全部给我撒出去。”
“什么？线索？”
程大金看了一眼手里的地图，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线索……天降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