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梯部队趁势突进。每架云梯由三十人扛抬,盾牌手在前掩护。箭雨倾泻而下,不断有人中箭倒地,后续士兵立刻补上。抵达城下时,已有三成士兵倒在途中。阵亡者的尸体被后续部队践踏,与泥土混作一团。一些重伤未死的士兵在血泊中挣扎呼救,但在这杀戮战场上,无人能够施以援手。
徐弘毅亲临城头指挥。这位身经百战的蜀军大将身披明光铠,下令道:“滚木准备!热油加热!金汁伺候!”
第一批唐军开始攀爬。云梯顶端的铁钩牢牢扣住垛口,重甲步兵口衔横刀,奋力向上。当先一名校尉即将跃上城头,突然一根重达百斤的滚木轰然落下,连人带梯砸得粉碎。紧接着,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,城下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。更可怕的是随后泼下的“金汁”——这些煮沸的粪便混合物一旦落到身上,受伤者即便不死,也会在数日内因感染而痛苦死去。
战斗进入白热化。唐军弩车推进到二百步内,巨型弩箭专门瞄准垛口射击。一名蜀军弩手被巨弩贯穿,整个人被带飞数丈,钉在望楼柱上,鲜血顺着木纹流淌。另一支弩箭射穿箭垛,连续贯穿三名守军后才止住去势。
康延孝见状,下令:“投石车上前,轰击城墙!”
五十架配重式投石车开始发威,每发需数十人操作。重达数百斤的巨石划破长空,砸在城墙上发出沉闷巨响。一段女墙被连续击中,砖石崩裂,守军从缺口处坠落。有的摔在城下石阶上,骨断筋折;有的落在枪林之上,被穿胸而过。
徐弘毅临危不乱,命令预备队上前堵漏。蜀军弓弩手集中射击抛石机操作手,顿时数十名唐军倒在血泊中。一队蜀军死士甚至冒险下城,用火油烧毁了两架投石车后才全部战死。
正午时分,战斗稍歇。城墙下尸积如山,护城河已被染成暗红色。唐军伤亡已逾三千,城头蜀军也损失惨重。战场上空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,伤兵的哀嚎声此起彼伏。
歇息时间康延孝并未在营中停留,而是带着数十亲卫和三川招抚使李严,策马行至城下一箭之地之外。
“唤徐弘毅出来答话!”一名嗓门洪亮的亲卫高声向城头喊道。
片刻之后,徐弘毅出现在城头。他目光沉静地看向下方,拱手道:“来者可是康延孝将军?久仰大名了。不知后唐犯我城池,意欲何为?”言语虽礼,却不卑不亢。
康延孝朗声道:“徐将军,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。唐主圣明,四海归心。蜀地偏安,岂能长久?将军是明事理的人,何必负隅顽抗,徒使生灵涂炭?若肯开城归顺,我康延孝必在天子面前保举,荣华富贵,绝不吝啬,亦可保满城军民无恙!”
徐弘毅听罢,哈哈大笑,笑声中却带着决绝:“康将军好意,徐某心领了!然徐某世受蜀恩,唯有以死报国!威武城虽小,却也是我蜀土!城中八千儿郎,皆愿与城共存亡!将军若要取城,尽管放马过来,徐某在此恭候!”言毕,竟猛地取过身旁亲兵手中强弓,搭箭便射!
咻的一声,利箭破空,并非射向康延孝,而是精准地射中唐军阵前一面旗帜的绳索,旗帜应声滑落。城头蜀军顿时发出一阵欢呼,士气大振。
康延孝面色一沉,不再多言,拔转马头:“回营!吃罢午饭,继续攻城!”
返回营中后,李严轻声劝道:“康将军,如此强攻,大军伤亡过重,是否暂缓攻势?待打造更多攻城器械再...”
“缓?”康延孝冷笑,“一鼓作气,再而衰。今日必下此城!”他转头喝道:“张骁!”
“末将在!”一员满脸血污的将领应声而出。
“带你的人,负土填壕。就用——”康延孝的目光扫过满地尸首,“现有的材料。”
张骁脸色顿时苍白:“将军,这恐伤天和,若被朝中御史知晓...”
“执行军令!”康延孝的声音冰冷如铁,“非常之时,当行非常之事。”
于是战场上出现了骇人的一幕:唐军士兵搬起同袍的尸身,混合着泥土沙石,填入最后的壕沟。许多士兵一边干活一边呕吐,但在督战队的鞭子下不敢停顿。有些尸体尚未气绝,还在微微抽搐,也被无情地投入壕中。
城上守军看到此景,无不色变。一名年轻士兵突然崩溃大哭,被老兵一巴掌打醒:“哭什么!想想你身后的家人!”另一个士兵直接瘫软在地,喃喃道:“魔鬼...他们都是魔鬼...”
徐弘毅握刀的手微微颤抖,面色苍白,但随即振作精神,高呼:“蜀中的儿郎们!让这些唐狗见识我们的骨气!城在人在,城亡人亡!”
日落时分,所有壕沟都被填平。康延孝亲自披甲上阵,率最精锐的牙兵发起总攻。他手持陌刀,一马当先。
“今日先进城者,赏百金,官升三级!城破之后,许尔等三日不封刀!”他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,唐军士气大振。
夜幕降临,但数千支火把将战场照得亮如白昼。火箭如流星般划破夜空,点燃多处城楼。浓烟滚滚,守军在一片混乱中渐渐不支。城墙上处处都在进行白刃战,陌刀与长枪碰撞,惨叫与怒吼交织。
西门率先告破。冲车连续撞击一个时辰后,包铁城门终于轰然倒塌。唐军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城门,与守军展开惨烈的巷战。街道狭窄,双方挤在一起厮杀,往往一刀下去就能砍倒数人。血水漫过脚踝,在地上凝成黏稠的血浆。
此刻正在东城督战的徐弘毅听到城内杀声震天,回头看到西门方向浓烟升起,顿时面色惨白:“快!分兵去堵住缺口!快啊!”
而西门附近城内,张骁所率的五百唐军死死守住城门,承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蜀军的反扑,死伤惨重,却一步不退,为大军入城争取了宝贵的时间。
康延孝见拿下城门,一马当先,冲入城内,手中长刀左劈右砍,当者披靡。身后大队唐军不断涌入,沿着街道巷陌与蜀军厮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