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图尔在阵前勒住战马,声音洪亮地喊道:“阿亦里部的兄弟们,你们的家人都安然无恙,此刻正在营地中受到妥善照料。若想保全亲人性命,就放下武器投降。我以长生天之名起誓,绝不会伤害诸位。”
残兵们面面相觑,眼中流露出动摇之色。但兀良合台多年积威仍在,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。
兀良合台催马上前,抽出腰间那把象征鞑靼俟斤权威的鎏金宝刀。刀尖直指三人,他怒不可遏地呵斥道:“你们这三个鞑靼人的败类!可还记得我们的祖先是如何被汉人欺辱的?如今你们不思为祖先雪耻,反倒勾结汉人,将马刀对准同族兄弟。你们这般行径,如何对得起庇佑我们的长生天?”
他话音刚落,对面的察罕诺敏便发出一声冷笑:“兀良合台,我们的祖先是柔然汗国,是突厥人击败了我们的祖先并将我们奴役。而汉人又击败了突厥人,某种意义上算是为我们报了仇。如今我们与汉人交好,有何不可?”
见兀良合台沉默不语,察罕诺敏眼中闪过一丝讥讽,继续用他那带着草原特有腔调的声音说道:“你说我们将马刀砍向同族兄弟?可这十余年来,你高踞俟斤之位时,可曾将我们视作手足?”他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,带着积压多年的愤懑,“你只知道榨取同族的鲜血,去喂养阿亦里部那些蛀虫!今日这般下场,正是长生天给你降下的惩罚!”
他猛地抽出腰间弯刀,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寒光:“若你还有半分明智,就下马投降,乖乖交出俟斤金刀。看在你曾是一族之长的份上,或许能给你个痛快!”
兀良合台面色铁青,正要怒骂,忽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。那声音由远及近,如同闷雷滚过草原。他回头望去,只见王璟若率领着察阿安骑兵如潮水般追到近前。那位汉人将军手中的墨玉破穹枪上,挑着一个仍在滴血的阿亦里万夫长头颅,鲜血顺着枪尖滴落在青草上,染出一路暗红。
王璟若抬手一挥,身后的骑兵们整齐地勒住战马。两支大军一前一后,将阿亦里残兵团团围住。他策马向前,手腕一抖,那颗头颅便划出一道弧线,重重落在阿亦里阵中。
“兀良合台,”王璟若的声音清朗有力,“如今你已穷途末路,还要让这些勇士白白送死吗?”
兀良合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,青白交替。最终他咬牙切齿道:“若不是你们汉人诡计多端,在草原上堂堂正正一战,我阿亦里勇士岂会败北?”
王璟若闻言轻笑,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诮:“你们的长生天难道没告诉过你?战争不是摔跤比力气,并不是谁的身形更高大,力量更足便能取得胜利的。”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垂头丧气的阿亦里士兵,“那些洒落在草原上的鲜血不会说谎,问问你手下的勇士,看看他们眼中的恐惧,让他们来说,自己是不是已经一败涂地了?”
兀良合台环顾四周,只见残存的部下个个面如死灰,目光低垂,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。那些曾经骄傲的草原勇士,此刻却像霜打的牧草般蔫头耷脑。这一刻,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,手中金刀缓缓垂下,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黯淡的金光。
“是我无能,连累了大家。”他的声音嘶哑,“请善待阿亦里的族人。”说罢,他在马背上向王璟若深深一礼,随后转向自己的士兵:“放下武器,去寻找你们的家人吧!你们能追随我至此,已经向长生天证明了你们的忠诚,从今之后,这片草原...”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“不再属于阿亦里部了,好好活着,就是我最大的心愿。”
残兵们如蒙大赦,纷纷将马刀掷于草地。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,很快就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。士兵们自觉地聚作一团,席地而坐,等待发落。然而仍有百余勇士端坐马上,纹丝不动,任凭兀良合台如何呵斥也不肯离去。
最终兀良合台长长叹了口气,转向王璟若:“尊敬的汉人将军,请允许我以一个体面的方式死去。”说罢翻身下马,大步向着王璟若走去。身后那些忠诚的勇士刚要跟上,却被他一声暴喝震住:“莫非你们要剥夺我身为俟斤最后的尊严吗?”那吼声震得草叶颤动。看着勇士们含泪止步,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。
走到王璟若马前,兀良合台抚胸深躬:“我的族人可以投降,但我做为鞑靼一族的俟斤却不能。”他猛地抬起头,眼中燃烧着最后的倔强,“既然您是大军的将军,想必也是他们之中最为勇武之人,请您请赐我一战的机会。即便战死,我也会在长生天面前赞颂您的勇武。”
王璟若将长枪搭在兀良合台肩上,枪尖寒光映照着他玩味的笑容:“我向来敬重真正的勇士。既然你有这样的要求,那我便给你个痛快。”说罢将墨玉破穹枪重新挂回得胜钩上,自己则从马背上一跃而下,落在了兀良合台面前。
两人相对而立。兀良合台壮如巨熊的身躯比王璟若高出一头,但当他迎上对方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时,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。那一瞬间,他仿佛变成了弱小的猎物。
意识到气势被夺,兀良合台暴喝一声,手中金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便向王璟若劈来。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王璟若发梢的刹那,兀良合台只听得对方腰间突然传来一声龙吟,接着一道寒光如闪电般划过。他只觉眼前一花,整个世界突然天旋地转。随后耳边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最后的视野里,是一滴鲜红的血珠正从草茎上缓缓滑落。
王璟若从容收刀入鞘,血饮刀出鞘的瞬间便完成了致命一击,刀身上不沾半点血迹。身后,兀良合台无头的身躯中喷溅的鲜血发出“咝咝”的声音,在夕阳映照下,仿佛下了一场凄美的红雨。
的一声,那具高大的躯体轰然倒地,脖颈处正好与滚落的头颅相接,乍看之下竟似完好无损。只有不断扩散的血泊,无声地诉说着鞑靼一族领袖消逝的陨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