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存义见高思敬询问,微微颔首,随即将王璟若拉至身前,言道:“此乃我后唐枢密副使、突骑军统领高思敬将军。为让将军指点你枪术,我可是费了好大气力,你务必用心修习,莫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。”
王璟若昨日便听赵观文讲述过高思敬的事迹,今日在此处又领略了其白马银枪的非凡风采,心中钦佩至极。于是,他对着高思敬躬身一礼,说道:“在下久闻高将军大名,今日幸得我家王爷引荐,方能亲睹尊颜,果然如世人所言,名不虚传。”
高思敬爽朗一笑,而后又望向龙炎,顿时眼前一亮,赞叹道:“好一匹骏伟的坐骑!不知小兄弟是从何处得来的?”
王璟若回应道:“高将军直呼在下之名即可。此马乃是当年在下流落塞外时偶然所得,且只听从在下一人。”
高思敬自然听出了王璟若话中的深意,况且二人身份悬殊,他自然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向王璟若讨要此马。于是,他微笑着说道:“我观此马似乎是大宛马,若能精心调教,定是一匹可在冲锋陷阵中大展神威的良驹。你既然来跟我学枪,那就先演练两趟,让我看看你的功底如何。” 言罢,他吩咐校场众人自行训练,而自己则带着李存义和王璟若前往另一处小校场。
来到小校场,王璟若提起墨玉破穹枪,来到场中站定,抱拳说道:“在下献丑了,请高将军指点。” 说罢,他摆好架势,舞动起枪来。
这段时间,王璟若对这杆墨玉破穹枪的使用越发娴熟。虽然还未能达到赵观文那般如臂使指的程度,但也使得有模有样。一杆沉重的大枪在他内劲的催动下,舞动得虎虎生风,声势浩大。
一套枪法使完,王璟若收枪站定。一旁的李存义未曾想到,短短时间内,王璟若的枪法竟有如此进境,不禁得意地问道:“高副使,你看璟若的枪法如何?”
高思敬闻言一笑,说道:“这套七探盘蛇枪使得倒是不错,只是不能用于上阵杀敌。”
李存义不解地问道:“高副使此言何意?”
高思敬正色道:“璟若的身手想来是不错的。方才我观其马步沉稳,内息绵长,显然是受过高人指点,而且修行的是上佳内功,基础自然是没有问题的。但这一套枪使来,虽然招招都能使到点上,但却缺少许多变化。要知道,战场之上瞬息万变,若是一味使这路笨枪,到时一旦上阵,只怕难有生路。枪被称为百兵之王,但却少有人知道枪亦称百兵之贼,说的便是枪法变化莫测,虚实相交,令对手难以洞悉你下一步的招式,这才是枪法的根本。若是喜欢堂堂正正,以力降敌,便不如去学刀、锤等重兵器。如四世子一般天生神力,自然不会来学长枪,便是这个道理。”
高思敬所说的四世子便是李存义的弟弟李存孝。其人天生神力,善使一条混铁槊,有万夫不当之勇,实乃天下第一勇将。世人常将其与楚霸王项羽、隋末李元霸相提并论。如今,他独自镇守麟州,使得整个关中安定,外敌丝毫不敢觊觎。
接着,高思敬又对王璟若说道:“你且上马使上几招让我看看。”
王璟若依言上马,双腿一夹龙炎,便纵马而出,在场中使出枪法来。
这段时间,王璟若每日练枪,甚是勤勉。但因府中场地有限,而且赵观文见他枪法火候未足,便让他先练基础,故而他未曾试过马上使枪。今日初次上马,双手放开缰绳,使动枪法便显得笨拙了许多。原本使得精熟的拿、拦、把、扎,因有马匹在身前阻隔,使用起来颇为不便。而且,他自幼习武,练得便是气沉丹田,马步沉稳。如今坐在马背上,虽然脚下有镫,但那种不能脚踏实地的虚无感还是让他难以集中精神,也使得枪法使来有些变形。
一套枪使完,王璟若跳下马来,竟然觉得内息有些散乱,额头微微见汗,竟是比徒步使枪累了数倍不止。
高思敬看他使完,摇了摇头说道:“你这路枪法使得实在是让人难以言说。练武需扎马步,这马步从何而来?便是自坐骑上模仿而来的。你身在马背,需要人马合一,将坐骑的四条腿当作你的腿一般。什么时候练得胯下马与你融为一体,双腿一动,坐骑便能随你心意所动,这时候才能开始练枪。”
随后,高思敬跨上白马,然后说道:“你且看清楚了。” 说罢,双脚轻磕马腹,那白马便一跃而出。随后,高思敬双腿不动,只是借助腰部力量在马背上做出躲闪晃动的动作。而他的腰与马背浑然一体,随着马匹而动。无论上身做出什么动作,都丝毫不受影响。纵马一阵后,高思敬从得胜钩上取下银枪,依着方才王璟若所使的七探盘蛇枪又使了一遍,边使边口中念道:
“后手握把须尽根,放长击远又护身。
掌心抵定枪底面,枪扎掌顶力无限。
把贴肋下指朝里,缠腰锁枪成一体。
肘尖后撑照枪尖,出入迅捷直为先。
圈枪为母法小巧,神机妙算后把晓。
前手握杆似套管,虎口朝下指扣环。
松紧随法防脱滑,准星对矢不离靶。
沉肩坠肘微屈臂,行着戳革诸法活。
顶平项直身宜正,脑静脊中侧面迎。
颏收目神精气足,四平枪势令其惧。
枪头两刃上下分,挑崩缠点巧开门。
半马持枪端中平,动迅静定坐骑灵。
前手提压腕不翻,后手旋拧肘不搬。
腰腹聚气紧顶杆,三点合力见拿拦。
扎枪蹬腿塌腰转,马步登山力无边。
臂伸肩顺似冲拳,合握把端力达尖。
贴杆而入时机抓,出神入化不虚发。
长枪久练功底深,临阵不乱方为真。”
王璟若此时早已看得目瞪口呆。他知道高思敬练的是北霸六合枪,但今日只是看他演练两遍,便将这套七探盘龙枪使得出神入化。手中的那杆银枪在其手中变幻莫测,虽然招式都与自己一样,但每一招之间却是回转如意。而且依照其身体所处的位置,使出不同的招式来,竟是毫无凝滞之感。和自己一比,果然是天壤之别。不禁心中暗叹,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。那杆银枪在其手中便如他的手臂伸长了一般,将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