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堂上周威发怒,一旁的李昭连忙跪地说道:“禀副使大人,突袭沁州乃是末将与王将军共同商议而定,此举并非我等贪功冒进,实是知晓沁州城中疏于防备,唯恐错失战机,并非故意违抗大人将令。若是大人定要惩处,那末将甘愿与王将军一同受罚!”
周威斜睨了李昭一眼,冷哼一声道:“若说王璟若初领一军,年轻气盛,不知深浅。你自太祖之时便已领兵沙场,至今也有十数年之久,怎也这般胡来?方才老夫只是未问,莫非你便能逃脱罪责不成?”
听着周威声色俱厉的话语,王璟若和李昭跪在下方,不敢多言。正在满堂气氛沉闷之时,一旁有人笑着说道:“周大人莫要气恼,此时我军大胜,若是此时重责功勋之将,恐怕会失了军心。故而末将以为,不妨将此事记下,待回朝之时,一并写入奏章之中,敬呈圣上裁决,如何?”
周威转头一看,说话的是天雄军马步都指挥使骆恩。此人本是吐谷浑部之人,当年李克俭入关清剿黄巢时将其收至麾下,随后跟随李克俭征讨王行瑜、康怀英等部,立下赫赫战功。此次跟随自己出征,算是军中声威官职仅次于自己之人。
二人相互对视,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深意,于是周威开口说道:“既然骆大人为尔等求情,先将这顿军棍暂且记下,待回晋阳之后再与你二人计较。”
王璟若和李昭闻言,如蒙大赦,各自起身谢过周威和骆恩后,又坐回原处。
见此事已过,周威开口道:“此次夺取沁州至关重要,想来此时牛清尚被蒙在鼓里,如此良机不可错失。老夫打算在此兵分两路,我自率领大军一路向南,直取晋、绛二州,逼近河中府。另派一路向东前往泽州,夺取泽州之后,便在怀州境内阻挡梁军来援。不知诸位意下如何?”
不得不说周威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将,很快便将局势看得清晰明了。沁州往南,大多是后唐旧地,其余郡县皆不足为虑,唯有晋、绛二州横在河中府前。当年牛清大军过河之后,并非急于进攻河中府,而是先攻下晋、绛、泽等州,彻底截断了晋阳的援军,这才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河中府。
如今这兵分两路之计自是最佳,唯一的问题便是泽州。泽州地处东南,再往南便是黄河边上的怀、孟二州。届时大军一旦开拔,想必消息定会传至开封城中。到时梁军大批来援,若是不能阻挡援军,只怕梁军能够顺势北上,再次夺取沁州,反而将周威大军困死在河中府境内。因此这泽州之战乃是关键,若是能够攻占泽州,便可在梁军北上的途中安插一根钉子,凭借城池之险,将梁军阻拦在城下,使大军无后顾之忧。
最终,众将一番商讨,决定由骆恩率领天雄军全军两万余人,以及广胜军七千,合计三万人马进攻泽州,并承担阻挡梁国援军的重任。
待商议完毕,众将散去,周威将骆恩留了下来,说道:“老骆,此次东路乃是此次出兵能否取胜的关键,切不可大意。尤其是王璟若那小子,你一定要盯紧了,莫要让他闯出什么祸端来。”
骆恩笑道:“方才我见你表面严厉,实则心中欢喜,因此才出言求情,怎的此时又担忧起来。”
周威苦笑道:“你我二人从军多年,自然知晓军中将领,不怕其无谋,只要好好调度,不惧生死,自然也能成就一番功业。但就怕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之人,一旦碰到些老谋深算之辈,只怕轻易就落入人家的圈套。此次突袭沁州固然是大功一件,但这场胜利可以说半数是凭借运气,若是蔡训警觉一些,只怕这两军都会覆灭于这座城中。因此我才让你为主,率领广胜军前往泽州。而方才斥责二人,也只是让他们保持清醒,莫要因眼前轻易得胜就轻视了梁军上下。”
骆恩点点头说道:“正是如此,王璟若尚未见识过梁军的本事,你我却是清楚的。自唐末起,我们便与牛清交锋,但还是吃亏的时候居多。此人虽然暴虐阴狠,但不得不说在用兵方面实乃奇才,便是先皇在世时也不得不避开其锋芒,其麾下更有张敬、葛从周、杨师厚等名将。若非此次侥幸夺取沁州,只怕这场仗还有得打呢。且不说这些名将,单是如今的泽州刺史盖璋,就不是轻易能够战胜的。想来泽州城下必将是一场血战。”
周威微微颔首道:“正是如此,盖璋向来谨慎,治下甚严,若想以巧计取胜,恐怕难以实现。不过你要知晓,切不可在泽州城下拖延太久,否则一旦开封得知消息,起兵来援,此事便会失败。”
骆恩点头说道:“其中利害我自然明白,当年盖璋也曾在我麾下,他的本事我自然知晓。若能劝其归降自然最好,若不能,五日之内也必定要拿下泽州。”
二人商议妥当,骆恩告辞而出,周威则传令出榜安抚百姓,又将城中降兵派人押往汾州,一番忙碌自不必说。
三日后,大军集结完毕,随着一路上各州人马与大军会合,此时沁州城中的后唐人马已有十万之众。随后周威留下一万人马驻守沁州,骆恩率东路军三万直奔泽州,而自己则率领六万人马攻取晋州,自此大军一分为二。
西路军暂且不提,单说东路军骆恩和王璟若。大军离开沁州,王璟若拍马来到前头,于马上向骆恩躬身一礼,说道:“多谢昨日骆大人为末将解围。”
骆恩在马上呵呵一笑,说道:“解什么围?莫非你真以为周大人会责罚你二人不成?”
这句话让王璟若一愣,接着又听骆恩说道:“周大人作为统军主帅,自然要号令严明,但你与李昭智取沁州,麾下人马损失不大,他高兴还来不及,又怎会责罚于你?不过场面话总是要说几句的,顺便打压一下你的骄纵之心。他又不是赵启德,怎会做这种蠢事?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。”
王璟若此时才恍然大悟,心中不禁有些惭愧,于是说道:“多亏骆大人提点。”
骆恩笑笑说道:“军旅之事,并非一日之功,你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呢。” 说罢便拍马向前而去,只留下王璟若立在原地,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