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依旧没有动,只是自顾自地,端起了桌上的酒杯。
气氛,在这一刻,变得有些凝固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,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化神中期修士,竟然敢无视顾长生的护卫。
他疯了吗?
那名护卫的脸上,也挂不住了。
他好歹也是化神后期的强者,在长生顾家虽然不算什么,但在外面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今天竟然被一个化神中期的蝼蚁给无视了?
“给你脸,你不要脸!”护卫的眼中,闪过一丝厉色,一只手闪电般地探出,直接抓向夏侯的肩膀,想要将他从座位上拎起来。
然而,他的手,在距离夏侯肩膀还有三寸的地方,停住了。
不是他想停,而是他动不了了。
一股无形无质,却又重如山岳的力量,不知何时笼罩了他。
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万丈海底的淤泥之中,连动一根手指头,都变得无比艰难。
“怎……怎么回事?”护卫的额头上,瞬间渗出了冷汗。
这是什么手段?
二楼的另一边,那一直挂着淡笑的顾长生,脸上的笑容,也缓缓收敛了起来。
他那双明亮的眼眸,正视那个斗篷人,眼中闪过一丝惊疑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他轻轻合上折扇,饶有兴致地说道,“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?何必跟一个下人计较?给我个面子,如何?”
他的话,说得客气。
夏侯终于放下了酒杯。
“你的面子?”
他沙哑的声音,在寂静的酒楼中响起,带着一丝玩味。
“值几个钱?”
夏侯那一句“值几个钱”,让整个天潮阁二楼的气氛瞬间凝固,随即彻底引爆。
“狂妄!”
“这家伙是谁?竟敢如此对顾公子说话!”
“死定了,他绝对死定了!长生顾家的脸面,也是他一个化神中期能折辱的?”
原本寂静的酒楼,顿时议论纷纷,一道道看向夏侯的目光,已经从同情和怜悯,变成了幸灾乐祸。
那名化神后期的护卫,脸色更是涨的通红。
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,动弹不得,浑身的法力也都开始紊乱。
“阁下!”二楼的另一边,那名返虚初期的护卫首领一步踏出,一股浩瀚的威压便要朝着夏侯碾压而去。
“住手。”
顾长生轻轻抬手,制止了那名返虚护卫的动作。
他的脸上,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,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个斗篷人。
对方的修为气息明明只是化神中期,却能轻易禁锢一名化神后期,甚至面对返虚大能的威压也面不改色。
这份从容,这份实力,绝非寻常之辈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顾长生自语了一句,似乎是在评价,又似乎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。
他今天约了中天域某个大宗的圣女在此会面,为的是联手探寻归墟之事。
在这种场合,因为一个座位大打出手,传出去,丢的是他长生顾家的脸。
更重要的是,他虽然自负,却不愚蠢。
眼前这个斗篷人深不可测,万一是个扮猪吃虎的老怪物,自己阴沟里翻了船,那才叫得不偿失。
那些放出去的狠话,本就是他授意下面的人传的,用来震慑宵小,减少麻烦。
他真正的目的,是在归墟秘境中夺得那枚,能助他将自身水行道法推至圆满的“定海神珠”,为日后冲击返虚境打下最完美的根基。
他的家世虽然显赫,但奈何只是嫡系中排行靠后的子弟,上面有太多光芒万丈的兄长压着。
若不奋起直追,他永远也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。
想到这里,顾长生压下了心中的火气。
他看着夏侯,忽然又笑了,只是那笑容里,多了几分嘲弄。
“是顾某唐突了,既然道友喜欢这个位置,那便请自便。”
说罢,他竟真的不再坚持,转头看向邻桌一名瑟瑟发抖的散修,折扇一指,语气温和:“这位兄台,可否行个方便,将此位让与顾某?我愿以一瓶‘九窍元灵丹’作为交换。”
那散修哪里敢说半个不字,连连点头,带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座位。
顾长生施施然地坐下,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。
他身后的护卫们也松了口气,只是那名被禁锢的护卫,依旧僵在原地,汗如雨下。
顾长生端起茶杯,吹了吹热气,这才像刚想起来一般,对夏侯说道:“道友,我这下人不懂规矩,冒犯了你。不过,也该消气了吧?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站着,怪碍眼的。”
夏侯闻言,拿起桌上的酒杯,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。
随着他这个动作,那名化神后期的护卫只觉得浑身一轻,那股恐怖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一个踉跄,险些瘫倒在地,连忙退回到顾长生身后,面色惨白,再也不敢多看夏侯一眼。
“多谢阁下给顾某这个面子。”顾长生嘴角微翘。
夏侯却懒得理他,放下酒杯,站起身,将几块灵石丢在桌上。
该听的情报听得差不多了,没必要再待下去。
“这就走了?”顾长生看着他的背影,悠悠问道,“阁下还没告诉我,高姓大名,仙乡何处?日后也好再见。”
夏侯的脚步没有停顿,只是留下一句沙哑而平淡的话语。
“无名之辈,不必再见。”
话音落下,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。
顾长生的笑容,僵在了脸上。
“公子……”那名返虚护卫低声开口,眼中杀机闪烁,“要不要我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顾长生打断了他,目光幽深地望着夏侯消失的方向,“归墟秘境,有的是机会。我倒要看看,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”
天潮阁的这场风波,很快就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。
但其掀起的波澜,却在望海城的修士圈子里,迅速发酵。
长生顾家的顾长生,吃瘪了!
这个消息不胫而走,让无数人为之震惊。
那个神秘的斗篷人,一时间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,各种猜测层出不穷。
有人说他是某个隐世宗门出来历练的老怪物,有人说他是北境魔渊的某个魔头,更有人猜测他就是传说中那个在戮仙战场吓跑了紫阳真人的“法则行者”。
不过,这些风言风语,都与夏侯无关了。
他回到客栈的房间,布下禁制,便开始静坐调息,脑中则在飞速整理着刚才得到的情报。
来了不少熟人,这次归墟之行,不会太过无聊。
至于那个顾长生,夏侯没放在心上。
不来招惹自己便罢,若是敢在秘境中动什么歪心思,他不介意让长生顾家换一个嫡系子弟来历练。
一夜无话。
第二日,夏侯离开了客栈。
他没有急着出海,因为距离归墟秘境开启还有数月。
他准备在望海城里逛逛,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收获。
望海城作为无尽海最大的仙城,坊市之繁华,远超天南域的任何一座城池。
各种来自深海的奇珍异宝,上古遗迹中淘出来的残破法器,琳琅满目。
夏侯在坊市中闲逛了大半日,倒也看到几件有意思的东西,但都算不上真正的重宝,引不起他太大的兴趣。
就在他准备离开,前往城中的拍卖行看看时,他的脚步,忽然停了下来。
他的目光,落在了一个街角的摊位前。
摊位的主人是一个邋遢老道,正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,摊位上胡乱摆着几件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。
吸引夏侯的,不是这些东西。
而是在摊位前,站着的一个人。
那人一身朴素的麻衣,身形挺拔如松,背后背着一柄用粗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