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道混沌剑气,承载了夏侯此刻的全部精气神,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黑色流星,义无反顾地射入了那片象征着禁忌与死亡的无尽黑暗。
时间,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那只由泥土与岩石构成的化神巨手,裹挟着碾碎空间的力量,已经近在咫尺。
手掌上每一道岩石的纹理,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厚重与威压,仿佛整个陨龙渊的重量,都加持其上。
夏侯甚至能感觉到,自己的神魂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锁定,如同被蛛网缠住的飞虫,动弹不得。
他没有去看那只手。
他的全部心神,都凝聚在那一抹射入黑暗的剑气之上,等待着最终的审判。
快一点,再快一点!
他的心脏在狂跳,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凝固。
这比他面对过的任何生死危机,都更加惊心动魄。
因为他面对的,是两个他都无法抗衡的恐怖存在,他唯一的生机,便是挑起它们之间的争斗。
角落里,神剑宗的福伯和凌剑尘,以及远处的颜雨欣,都屏住了呼吸。
福伯和凌剑尘是纯粹的恐惧,他们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,只是本能地感受着那股足以将他们碾成齑粉的化神威压。
而颜雨欣,那双清冷的眸子,却在极致的凝重中,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明悟。
她看懂了,看懂了夏侯的意图。
这个男人,在绝境之中,非但没有绝望,反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,向着更高层次的恐怖,发起了挑衅!
他不是在求死,他是在求生!
用自己的命,去赌那虚无缥缈,却又真实存在的“规则”!
疯子!
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,胆大包天的疯子!
就在巨手即将触碰到夏侯身体的千分之一刹那。
“嗡——”
一声轻微的,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剑鸣,自那片无尽的黑暗中,悠悠传来。
来了!
夏侯的瞳孔,骤然收缩!
那只势不可挡的化神巨手,猛地一僵。
紧接着,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,更加清晰的灰色剑气,悄无声息地,从黑暗中射出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也没有斩灭星辰的气魄。
它就像一个最严苛的执法者,平静,淡漠,不带丝毫感情。
它的出现,不是为了毁灭,只是为了……抹平一切“不该出现”的东西。
那个自称“守渊人”的苍老声音,第一次,带上了一丝惊怒的情绪。
“渊之真灵!你……”
话音未落。
“嗤啦。”
一声轻响。
那道灰色的剑气,已经从那只巨大的岩石手掌上,一划而过。
没有爆炸,没有能量的对冲。
那只凝聚了化神期威能的巨手,从手腕处,被整整齐齐地切断。
切口平滑如镜,仿佛那根本不是坚硬的岩石,而是一块柔软的豆腐。
被切断的手掌,在空中停滞了一瞬,随后,那股禁锢夏侯神魂的化神威压,轰然消散。
紧接着,构成手掌的泥土与岩石,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灵性与力量,哗啦啦地解体,重新化作最普通的尘埃,簌簌落下。
“吼——!!!”
地底深处,传来一声夹杂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。
“该死的小虫子……你竟敢……利用我!”
那声音不再苍老宏大,反而变得有些气急败坏。
显然,被“渊之真灵”斩断一臂,对它而言,也是不小的创伤。
夏侯没有理会这无能的狂怒。
在禁锢消失的瞬间,他体内的五行灵力再次爆发,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暴退百丈,瞬间脱离了最危险的区域。
他赢了!
这场豪赌,他赌赢了!
然而,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。
那道灰色的剑气,在斩断了巨手之后,并未立刻消散。
它仿佛因为被夏侯“挑衅”而带上了一丝“怒意”,去势不减,继续向前。
它没有去追击地底的“守渊人”,因为它的职责,是维持溶洞内的平衡,而不是追杀。
它的剑锋,最终,落在了那片拱起的,广阔的平原之上。
“嗤——”
整个世界,在这一刻,仿佛都安静了。
那道灰色的剑气,悄无声息地,从平原的一端,划到了另一端。
一条长达数里,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,出现在了溶洞的中央!
裂缝的边缘,光滑如镜,仿佛被神工鬼斧精心打磨过。从裂缝之中,透出令人心悸的,无尽的黑暗。
而那数百株原本扎根于“守渊人”身体之上的陨龙草,因为这一剑,它们的根茎,被齐刷刷地斩断!
一株株暗金色的陨龙草,失去了根基,如同被割倒的麦子,纷纷倒伏在地。
那股原本与“守渊人”融为一体的气息,彻底断绝。
这一剑,不仅斩断了“守渊人”的一臂,更是斩断了它与这些“肺”之间的联系!
“啊啊啊啊——!!!”
地底的咆哮,变得更加凄厉与疯狂。
它失去了手臂,更失去了吸收天地灵气的“器官”,这对于一个被困在此地不知多少万年的存在而言,无异于雪上加霜。
“小虫子!我必杀你!我必杀你!!!”
“轰隆隆!”
整个溶洞都在剧烈地摇晃,地面不断开裂,穹顶之上,巨石如雨点般落下。
那头“守渊人”,似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来。
然而,那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,那道灰色的剑气,并未完全消散。
一丝丝,一缕缕,灰蒙蒙的剑意,如同不灭的烙印,残留在了裂缝的边缘。
它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,一道绝对的“禁区”。
那化神期的“守渊人”,似乎对这残留的剑意极为忌惮,无论它如何咆哮,如何愤怒,却始终不敢越过那条裂缝雷池一步。
它被困住了!
被自己引以为傲的藏身之地,给困住了!
片刻之后,那疯狂的咆哮声,渐渐平息,最终,化作了充满无尽怨毒的,低沉的诅咒。
溶洞,也渐渐恢复了平静。
只剩下那一条横贯整个溶洞的恐怖裂缝,以及裂缝边缘,那一丝丝一缕缕,散发着至高无上气息的灰色剑意,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夏侯长长地,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他的后背,早已被冷汗湿透。
活下来了。
在这两个恐怖存在的夹缝中,他不仅活下来了,还阴差阳错地,为自己创造出了一个绝佳的机会!
他的目光,瞬间变得炙热起来。
他看向那条裂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