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的晨光漫过窗帘时,李思齐正对着镜子系领带。银质月牙贴在锁骨上,温度刚好,不再像前几日那样灼人。
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,镜中人的眼睛亮得很,像淬了层薄冰,却又裹着点刻意的暖意。
“早啊哥。”她端着牛奶走出厨房时,高泰明正坐在餐桌旁翻报纸,晨光落在他发梢,金闪闪的。
高泰明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诧异。这三天的李思齐像换了个人,不再躲躲闪闪,会主动跟他说学校的趣事,会在他晚归时留盏玄关灯,甚至昨天还给他削了个苹果——刀工生涩,果皮断了好几次,却让他愣了半宿。
“今天怎么起这么早?”他放下报纸,接过牛奶杯时指尖碰了碰她的,没像往常那样感觉到她的颤抖。
“想早点去学校画速写。”李思齐咬着面包笑,眼神扫过他手腕上的表,“对了哥,下午没课吧?”
“嗯,怎么了?”
“婆婆昨天打电话说想你了,”她咽下面包,语气自然得像说今天天气不错,“要不下午我们回去看看?正好……叫上白光莹吧,她之前不是说想去吗?”
高泰明的眉峰挑了挑。前几天他一提白光莹要去,她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,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?但看着她眼里真切的笑意,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,只点了点头:“好啊,我问问光莹。”
李思齐低头喝牛奶,杯沿挡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。
三天前那个深夜,她坐在飘窗上,把张磊给的纸条铺平在月光下。“回贫民窟”五个字像虫子,钻进她骨头缝里。
她摸出画夹,翻到那张画着小乞丐的素描——灰黑色的眼睛,攥着干硬馒头的手,脖子上缺了角的锈吊坠。
曼多拉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来,这次却不尖刻,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温柔:“你以为高泰明真把你当妹妹?他不过是被我的魔法骗了。等咒语失效,他知道你是贫民窟来的骗子,你觉得他还会给你热牛奶,带你吃馄饨吗?”
吊坠微微发烫,像在应和女王的话。
她想起别墅画室里的画具,进口的颜料,定制的画板;想起兴趣班老师夸她有天赋时的笑脸;想起婆婆拿着她寄的眼药水,说“能看见窗台的花了”时的雀跃。这些都是真的,是她攥在手里的暖,凭什么要被收回去?
“我选你。”她对着吊坠轻声说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我站在你这边。”
吊坠瞬间变得温热,像块被熨帖过的玉,曼多拉的笑声在她脑子里漾开:“这才对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
从那天起,李思齐不再慌了。她想通了,虚假的温暖也是暖,总比贫民窟的寒风强。至于那些所谓的“叶罗丽战士”,那些虚假的友情,本就不是她的东西,丢了就丢了。
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,在李思齐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她靠在副驾座上,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,忽然开口:“哥,你说光莹会不会喜欢婆婆种的青菜?”
“应该会吧,她上次还说想尝尝农家菜。”高泰明握着方向盘笑,余光瞥见后座的白光莹正望着窗外,侧脸在阳光下透着层柔光。
白光莹确实有些意外。早上高泰明说李思齐邀请她去乡下时,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这几天她总觉得李思齐不对劲,尤其是那个吊坠,偶尔会泛出极淡的紫光,像极了曼多拉的气息。
但此刻看着李思齐转头跟她笑,问她爱吃甜口还是咸口的腌菜,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。
乡下的院门没锁,一推就“吱呀”作响。院子里的老枣树下,婆婆正蹲在石磨旁择青菜,听见动静回头,看见高泰明时眼睛亮了,手里的菜都顾不上放:“泰明来啦!”
“婆婆。”高泰明走过去扶她,李思齐已经抢先一步,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:“婆婆我来吧,你跟我哥说说话。”
白光莹站在院门口,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。阳光穿过枣树叶,在地上洒下碎金似的光斑,婆婆的笑声,李思齐择菜时的动静,远处田埂上的吆喝声,混在一起像首温吞的歌。
她活了太久,见惯了仙境的厮杀,人类世界的勾心斗角,倒忘了这样的日子,才是最扎实的。
“光仙子快进来坐。”李思齐笑着招呼她,手里还捏着棵带着泥的青菜,“孔雀在屋里呢,昨天刚把她放出来,正闹脾气呢。”
白光莹走进堂屋时,孔雀正蜷在太师椅上晒太阳,尾羽散开,蓝盈盈的,只是羽毛尖还沾着点灰。见她进来,孔雀眼皮都没抬,只懒洋洋地晃了晃尾巴:“来啦。”
白光莹挑了挑眉。这孔雀前几天还蔫蔫的,今天倒精神了,只是那眼神里藏着点什么,像有话没说。但她没多问,毕竟谁还没点秘密呢?
晚饭的桌子摆在院里,粗瓷碗里盛着蒸红薯,炒青菜绿得发亮,婆婆还杀了只老母鸡,炖得汤香四溢。
李思齐给婆婆夹了块鸡腿,又给高泰明盛了碗汤,最后才给白光莹递过一双筷子,笑得眉眼弯弯:“尝尝婆婆的手艺,比城里饭店好吃多了。”
白光莹咬了口青菜,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,她看着李思齐给高泰明擦嘴角的油星,看着婆婆眯着眼笑,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真好,好到让她几乎忘了仙境的纷争,忘了曼多拉的威胁。
回去的路上,车里很安静。孔雀缩在后座打盹,尾巴搭在李思齐腿上。高泰明握着方向盘,偶尔跟白光莹说两句话,李思齐靠在窗边,看着窗外的夜景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口的吊坠。
回到别墅时,已经快十点了。孔雀被安置在她的豪华小床上,沾着枕头就打起了呼噜,仿佛白天的警惕都是错觉。
高泰明送白光莹回房,两人在门口低声说了几句,隐约能听见高泰明说“明天再看你”,白光莹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软软的。
李思齐回了自己房间,打开画夹。台灯的光落在画纸上,她握着铅笔,开始勾勒傍晚院子里的场景:婆婆眯眼笑的皱纹,高泰明递汤的手,白光莹低头咬青菜的侧脸,还有枣树下散落的光斑。
画到最后,她在画面角落添了个小小的月牙吊坠,银质的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放下铅笔时,已是深夜。她躺在床上,脖颈上的吊坠忽然闪了闪,暗紫色的光透过衣领渗出来,像条吐着信子的蛇。
镜空间里,曼多拉看着水镜里安然睡去的李思齐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水镜里,吊坠的紫光正顺着银链往上爬,悄无声息地缠上李思齐的脖颈。
“好戏,才刚开始呢。”她捻了捻指尖的珠光,水镜里的画面忽然切换,映出白光莹房间的窗户,月光正落在窗台上,像层薄薄的霜。
李思齐的呼吸很平稳,仿佛真的放下了所有心事。只有那枚闪烁的吊坠知道,在她看似平静的睡颜下,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,正随着夜色一起,悄然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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