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十二分,青龙山研究所监控室内。
空气凝滞如冻住的油,屏幕冷光在李炎脸上投下斑驳阴影。
他指尖划过回放画面,将陆明川背部纹路放大到极限——那朵闭合的眼瞳状图案,正随着虚拟血流缓缓搏动,仿佛有生命般呼吸着死亡的气息。
“不是纹身,不是刺青。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“是血管在发光。”
手机震动两下,是他昨晚设定的微表情分析矩阵比对结果:乌托邦医疗组徽记与陆明川脊椎纹路的分支角度误差小于0.3度,曲率吻合率98.7%,延伸逻辑完全一致。
这不是象征图腾,而是生物级烙印,像代码写入宿主基因深处。
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
记忆碎片翻涌而来——赵医生那句轻描淡写的闲谈:“陆主任总说他家祖坟在朱雀峰南麓……和高家老宅挨着。”
高家。
苏婉清。
那个二十年前死于实验室爆炸的女科学家,也是高晴烟的母亲。
系统曾提示,陆明川体内检测到“远古基因编码共鸣”,匹配度高达99.2%。
而现在,这枚活体烙印又与高家祖地地理重叠……巧合太多,就成了必然。
李炎猛地起身,指节叩响桌面,发出空洞回响。
他在等一个答案:为什么陆明川会成为改造容器?
为什么他的女儿右臂会有发光纹路?
而高晴烟,这个总能提前预知案情走向的女人,她究竟是谁的女儿?
还是说……她是某种计划的一部分?
与此同时,风月巷地下诊所。
潮湿霉味混杂着药水刺鼻气息,在密闭空间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浊气。
高晴烟蜷缩在铁架床边,左臂布满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,鲜血顺着腕部滴落进玻璃皿,与荧绿液体交融,泛起幽幽磷光。
她咬牙取出Zq0纽扣——母亲遗物,唯一留存的记忆载体。
将其浸入溶液刹那,整间屋子骤然一亮。
影像浮现:年轻的苏婉清身穿白大褂,站在手术台旁,目光决绝。
林问天穿着同款制服,却戴着黑色手套,手中握着一支蓝色药剂。
“只要能保住孩子的免疫屏障,”苏婉清声音颤抖,“我可以提供任何基因模板。”
“包括你自己?”林问天反问,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笑意。
“包括我自己。”
画面崩裂,碎片四散。
高晴烟头痛欲裂,眼前闪过童年片段——暴雨夜,母亲烧毁一叠文件,火光映照她苍白的脸:“有些孩子生来就要背负别人的命……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谁。”
她猛然睁眼,呼吸急促如濒死者。
“我不是普通人……”她喃喃,“我是‘抗体’?还是‘钥匙’?”
同一时刻,青龙山研究所通风井外。
李炎蹲伏在阴影中,手中捏着一枚改装过的气雾胶囊。
外壳涂了消音涂层,内部混合了罪痕显影剂与臭豆腐发酵液——后者是他特意加的“调味料”,确保气味足够持久、难以忽视。
守卫换岗铃响,金属门滑动关闭的瞬间,他迅速撬开检修口,将胶囊弹射进主循环管道。
三十秒后,整栋建筑开始弥漫一股诡异的腐臭,像是尸体泡在酸缸里发酵了七天七夜。
但真正致命的,是那看不见的显影剂分子,正随空气渗入每一个曾接受过改造药剂者的皮肤毛孔。
李炎退回暗处,戴上热成像单目镜。
不多时,林问天推门步入主控室。
镜头锁定其脖颈侧面——一道淡蓝色脉络悄然浮现,从锁骨一路蜿蜒至耳后,枝杈分明,形态扭曲,竟与陆明川脊椎上的纹路完全同步。
“果然。”李炎冷笑,眼中寒芒暴涨,“你们都打了同一个补丁。”
他收起设备,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回到临时藏身处,他打开加密终端,调出整个研究所三维结构图。
重点标注三个区域:地下湖入口、回声墓室顶层、以及中央采血舱。
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:
【检测到高浓度抗体波动】
【来源:b区三层西侧手术准备区】
【目标生命体征稳定,静脉连接已建立】
李炎瞳孔骤缩。
陆小雨……已经被固定了?
他立刻调取实时红外扫描图,画面中,一个小女孩躺在金属台上,右臂裸露,皮肤下纹路忽明忽暗,如同沉睡的星河正在苏醒。
而在她上方,天花板裂缝渗下一滴水珠,坠入角落的排水沟。
就在接触瞬间,水面荡开一圈涟漪,隐约浮现一排字的倒影——
血未冷,门已启
李炎缓缓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。
窗外,晨雾渐散,研究所外墙警戒灯由红转黄,再过七分钟,新一轮巡逻即将开始。
他站起身,从背包取出一把战术破窗锤,锤头缠着吸音胶带。
动作平静,却带着斩断命运的锋利。
玻璃映出他的脸——依旧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菜鸟警察模样。
可眼神,早已不属于人间。无需修改
清晨六点四十八分,青龙山研究所西侧外墙。
战术破窗锤在李炎手中划出一道无声的弧线。
吸音胶带裹住金属撞击的震颤,玻璃应声碎裂,却未发出预想中的刺耳锐响——他早在三天前就用纳米凝胶对整面窗户做了软化处理,连警报线路都提前剪断了冗余节点。
空气骤然涌动,带着地下管道深处渗出的铁锈味与某种生物药剂挥发后的甜腥。
李炎翻身跃入走廊,靴底未沾尘埃,身形如影掠行。
红外扫描图早已刻进脑海:b区三层西侧,手术准备区,采血舱门前两名守卫正在换岗间隙低头看手机——乌托邦的人也开始沉迷短视频了?
他冷笑,指尖滑过腰间电击枪,动作没有丝毫停顿。
门缝透出幽蓝微光,像深海生物在呼吸。
他贴墙潜入,视野瞬间锁定中央金属台:陆小雨被合金束带固定,脸色苍白如纸,右臂静脉插着透明导管,暗红血液正缓缓流入一只水晶瓶。
瓶身铭文“回音室”泛着冷光,内壁已有细密结晶析出,仿佛封存了一段即将苏醒的记忆。
林问天背对他站立,白大褂下摆微微晃动,手中注射器针尖滴落一串银色液体。
“她的抗体能瓦解你女友的屏障。”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,“等我们拿回她的眼睛,你就什么都不是了。”
李炎瞳孔一缩。
眼睛?
高晴烟的义眼……是钥匙?
他尚未动作,异变陡生。
天花板突然炸开一片猩红光芒,一道纤瘦身影从通风口坠落,单膝跪地溅起血花——是高晴烟!
她左臂伤口崩裂,鲜血泼洒在地面,竟与空气中残留的显影剂发生反应,浮现出短暂的符文轨迹。
她右手紧握一面残缺青铜镜片,
“共鸣!”她嘶吼,声音撕裂般沙哑。
下一瞬,她右眼义眼轰然爆裂,金属碎片混着鲜血飞溅而出。
一股无形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,如同钟摆敲响沉睡百年的回音。
陆小雨右臂纹路骤然亮起,不再是微弱星点,而是炽烈如熔岩奔涌,整条手臂仿佛被点燃!
空气中响起一段扭曲童谣:
“月亮走,我也走,妈妈不回家,爸爸变成狗……”
调子荒诞可怖,却是苏婉清年轻时常哼的小曲——只改了一个字:“爸爸变成囚”。
李炎心头剧震。
这不是催眠曲……是编码指令!
高晴烟双目圆睁,视线已失焦,眼前景象层层叠叠:火光冲天的实验室,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入钟楼地窖,石门关闭前最后一句话轻如叹息:
“对不起,你要替别人活着。”
记忆错乱倒灌而入——她看见自己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白裙,站在一群穿黑袍的人中间,掌心托着一枚发光眼球;又见陆明川跪在地上,额头抵地,口中念诵经文般的程序代码……
“我……不是我?”她喃喃,嘴角溢出血丝。
就在林问天震惊回头的刹那,李炎暴起扑上,一个锁喉将对方掼倒在地。
白大褂撕裂,露出胸膛——
完整的乌托邦徽记赫然烙印于心脏位置,枝杈分明的血管纹路由中心向四肢蔓延,与陆明川脊椎上的图案完全一致,只是更加成熟、更加……完整。
“原来你们都是半成品。”李炎冷笑,迅速打开随身微型摄像头,一键上传直播信号,“各位观众,欢迎参观‘完美容器’培育现场。今日特供项目:亲子伦理改造实验。”
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:
【检测到高浓度基因共鸣】
【血脉链接激活中……】
【追溯源头权限解锁】
【是否启动基因溯源?】
全息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,选项闪烁红光。
李炎低头看向颤抖的陆小雨,那孩子正无意识呢喃:“爸爸……你的血管在发光……”
他的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,却没有按下。
“这局棋,”他低语,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暗流,“从你们选她出生那天,就输了。”
话音未落,整个建筑猛然一震。
地下湖方向传来沉闷轰鸣,似有巨物苏醒。
三维结构图中,第四块碑文区域涟漪再起,新生刻痕缓缓浮现于水面:
【父非父,子非子】
与此同时,高晴烟踉跄站起,将青铜镜片压进陆小雨手心,嘴唇无声开合,像是在传递某种禁忌密码。
小女孩忽然睁眼,瞳孔深处闪过一抹不属于人类的金芒。
李炎猛地抬头望向天花板裂缝——那里曾滴落一滴水,映出“血未冷,门已启”。
而现在,水迹已干,只剩一道蜿蜒裂痕,形如睁开的眼。
远处警笛隐约逼近,但已太迟。
他扶起高晴烟,抱起昏迷的陆小雨,转身冲向紧急通道。
身后,采血舱内水晶瓶悄然碎裂,那一管抗体血液悬浮半空,缓缓凝聚成一颗跳动的心脏轮廓,随即湮灭。
清晨七点零三分,青龙山研究所废墟。
李炎靠在坍塌的墙体边,喘息粗重,手中仍紧攥着染血的青铜镜片。
浓烟卷着火星在头顶盘旋,火光照亮他半边脸庞,另一侧隐没在阴影里。
脑海中,【血脉共鸣】带来的记忆碎片仍在回荡——
十年前暴雨夜,一辆黑色厢车停在市立医院后巷。
车门打开,一个戴兜帽的男人抱着婴儿下车,脚步匆匆。
护士追出来喊:“先生!出生证明还没填监护人姓名!”
那人头也不回,只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风大雨急,听不真切。
唯有婴儿啼哭穿透雨幕,久久不息。
而此刻,李炎忽然记起,那个声音……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