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京州，是一个死水潭！是一个被汉大帮和各种旧势力盘踞了几十年的独立王国！”
“在这里，你按部就班，你讲程序，你搞温良恭俭让，有用吗？”
“没用！”
“你越是守规矩，他们越是会用无数看不见的规矩，把你捆死！”
“所以，要打破这个僵局，需要什么？”
沙瑞金的目光，陡然变得凌厉。
“需要一个不讲规矩的人！”
“需要一个像推土机一样，敢于碾碎一切障碍的人！”
“李达康，就是我放到这个死水潭里的，一条最凶猛的鳄鱼！”
“他拿孙连城和张华开刀，真的是在羞辱他们吗？”
“不！他是在抢夺话语权！是在告诉全汉东的人，谁才是真正想为老百姓干事的人！他李达康反腐，是为了更好地发展！而有的人，反腐，只是为了内斗，为了把能干事的人拉下马！”
沙瑞金看着白和光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
“他不是在转移视线。”
“他是在，制定新的规则。”
“一个属于他李达康的，也是我沙瑞金需要的，以发展为最高纲领的规则！”
在他沙瑞金看来，只要李达康能做出政绩，杀几个鸡鸭侯算什么。
甚至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偏向了李达康，只要他李达康能做出政绩，那么李达康就相当于李达康手里的丁义珍和魏海军。
他对于李达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“行了，你给刘省长打一个电话，告诉他三点在我这里开个会。”
沙瑞金他相信，高育良能想明白他提前给他通气的意图，之所以叫上刘震东，是希望三人能够平摊风险。
下午三点，省委书记办公室。
高育良已经提前到了几分钟，刘震东准时推门而入。
沙瑞金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，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，只是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。
“坐吧。”
没有客套，没有寒暄。
白和光为刘震东续上水后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，并带上了房门。
房间里，只剩下汉东省最有权力的三个人。
“上午国富同志来过了。”沙瑞金坐在主位沙发上，开门见山。“陈岩石同志的事情，是一个沉痛的教训。”
刘震东和高育良都没有说话，静静地听着。这是定调。
“省纪委那边的初步调查结果，我也看了。主要责任，在那个叫郑力的纪检三室主任身上，严重违反办案程序，擅作主张，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。”
“国富同志的反应是迅速的，态度是坚决的，当场就对郑力做出了停职处理，并且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。”
“这件事，影响很坏，教训深刻。今天请你们两位过来，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，我们内部，必须先统一思想，把后续的工作做好。”
沙瑞金的目光，首先落在了省长刘震东的脸上。
刘震东的身体微微前倾，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。“沙书记，这件事，我感到非常震惊，也非常痛心！陈老是我们党的老同志，不管他有没有问题，他终究是对革命做出过贡献，出了这样的事，是我们工作的重大失误！”
他先表明了态度。
“国富同志的处置，我认为是及时和果断的。对于郑力这样的害群之马，必须严肃处理，绝不姑息！这既是对党纪国法的尊重，也是对陈老在天之灵的告慰。”
“当然，我们也要深刻反思，举一反三，在全省的纪检监察系统，开展一次深刻的警示教育，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。同时，也要注意维护大局的稳定。”
一番话，说得四平八稳，滴水不漏。既支持了纪委的决定，又强调了稳定大局的重要性。但具体怎么做，他一个字也没提。
完美的太极。
沙瑞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，目光转向了高育良。
“育良书记，你的看法呢？”
高育良没有像刘震东那样立刻表态，他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斟酌词句。
“沙书记，您是省委的班长。”
他缓缓开口，声音沉稳。
“这件事怎么定性，怎么处理，我们都听您的安排。”
一句话，把皮球又踢了回去。但和刘震东的圆滑不同，高育良的姿态，是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，是一种政治上的确认。
沙瑞金看着他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。
“好。”
沙瑞金端起茶杯，轻轻抿了一口。
“既然我们三人的思想是统一的，那这件事，就这么定下来。”
他放下茶杯，声音变得清晰而有力。
“第一，省纪委对郑力的停职调查，要继续深入。不仅要查他违反办案纪律的问题，更要查他背后，有没有其他的问题！”
“第二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，他一个主任，还不够。”
“省纪委的党风政风监督室主任，负有不可推卸的监督责任。我看，监督室的这位主任，也应该先革职调查反省！”
处理一个郑力，是工作事故。但连带着把党风政风监督室的一把手也停职，那这起事故的性质，就升级了。
这是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：省委对这件事，是动了真格的。
当然，这也是在用一个更大的代价，来彻底保住田国富。
高育良的心里，却是一片雪亮。
沙瑞金这是在用一个副厅，换一个副部。
“我同意沙书记的意见。”高育良立刻表态，语气斩钉截铁。“治乱当用重典！出了这么大的事，如果只是处理一个直接责任人，不足以平民愤，更不足以警示后人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。
“不过，我也看得出来，国富同志还是爱惜羽毛啊。他自己的人出了问题，他处理起来，终究是有些束手束脚，下不了狠心。”
一句爱惜羽毛，点得恰到好处。既像是在为田国富辩解，又暗暗指出了田国富作为纪委书记格局不够，有护短之嫌。
沙瑞金看了他一眼，没有说话，示意他继续。
高育良知道，他铺垫了这么久，该拿出自己的筹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