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早已经知道了结果，但从杨景春这个当事人的嘴里，亲口听到这桩肮脏交易的全部过程，那种冲击力，依旧让在场的所有人，感到一阵阵的发冷。
权力，到底能把一个人的良知，腐蚀到什么地步？
一个教书育人一辈子的校长，为了自己的官位，竟然能如此心安理得地，去为一个杀人犯，编织一个完美的谎言，去欺骗一对早已心碎的父母！
祁同伟看着他，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同情。
“你说的这些，我们会形成笔录。”祁同伟的声音，冰冷依旧，“刘新建办公室被查封，只是为了诈你。不过，现在看来，这个程序，可以省了。”
杨景春猛地抬起头，满脸的不可置信！
诈他？
刚才那足以摧毁他所有意志的惊天消息，竟然……只是一个圈套？
但事已至此，杨景春彻底放弃了所有抵抗。
他知道，自己在这场博弈中，输得一败涂地。
他输给了自己的心虚。
“我还有一个问题。”祁同伟看着他，“当年那十万块的‘奖学金’，和五十万的‘抚恤金’，是谁出的？”
“是……是刘新建。”杨景春有气无力地回答，“他让我不要管钱的事情，他会以教育厅和地方政府的名义，把钱拨下去。他说，这样……更真实。”
好一个更真实！
用着纳税人的钱，去掩盖权贵子弟的罪行！
祁同伟站起身，拿出手机，拨通了高育良的号码。
“老师，杨景春已经全部交代了。”
电话那头的高育良，似乎并不意外，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“辛苦了。”
“接下来就是趁热打铁，立刻抓捕刘新建和牛俊等人。”
“是！”
祁同伟收起手机，走进办公室，“老李，杨景春这条线，必须做成铁案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，却带了一种命令的口吻。
“把他交代的每一个细节，每一个时间点，每一次通话，都形成书面材料。让他亲笔签字，画押，按上手印。再全程录音录像，固定证据。”
“我需要一份，就算拿到最高检，也无人可以辩驳的，完美的证据链。”
李开明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他现在对祁同伟，这个副省长兼公安厅长是发自内心的服气。
这个人虽然比他小几岁，但是他心思缜密，手段狠辣，布局深远，简直不像是一个靠着枪眼上位的公安厅长，反倒像一个纵横捭阖了几十年的老狐狸。
“你放心！”李开明咬着牙道，“我亲自来审！就算他想反悔，我也能让他把吐出来的东西，再给我原封不动地咽回去！”
祁同伟“嗯”了一声，没有再多说。
他转身，大步流星地，朝着电梯口走去。
“你去哪？”李开明下意识地问道。
“指挥中心。”
……
汉东省公安厅，指挥中心。
巨大的电子屏幕墙上，实时显示着全省各主要路口和关键区域的监控画面。
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闪动，几十名警员坐在各自的工位前，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，键盘敲击声和低声的指令汇报声，汇成了一股紧张的交响。
当祁同伟推门走进来时，整个指挥中心，瞬间安静了片刻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下意识地，集中到了这个男人身上。
他的脸上，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。
但所有人都从他身上，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。
山雨欲来！
“厅长！”负责指挥中心日常工作的副主任，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。
祁同伟没有看他，目光直视着最中央的主控台。
“给我接通省厅刑侦总队、特警总队。”
“另外，把岩台市、京州市两地的公安局指挥系统，全部接入我的主屏幕。”
“再通知岩台公安局的局长，政委，班子成员，立刻进行视频会议。”
“你让谢副厅长，给他们开个视频会议，拖住他们就行。”
祁同伟不是不放心他下边的人，但毕竟公安局长，毕竟兼着副市长，难免蛇鼠一窝。
副主任的心，猛地一跳！
刑侦、特警两大总队同时调度！
这是要……出天大的事了！
他不敢有丝毫怠慢，立刻转身，大声下达指令。
几分钟后，屏幕切换，几个视频窗口弹了出来。
刑侦总队长和特警总队长那张严肃的脸，出现在屏幕上。
“厅长！”
“报告厅长！特警总队集结完毕！”
祁同伟走到主控台前，拿起了通话器。
“程度，李晓，到我这里来。”
不到五分钟。
两个同样身穿警服的男人，一前一后，快步走进了指挥中心。
“厅长！”
两人走到祁同伟面前，立正敬礼。
祁同伟转过身，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手下。
“长话短说。”
“现在，有一个紧急任务。”
他指了指屏幕上，由技术人员调出的两张照片。
一张，是汉东油气集团董事长，刘新建。
另一张，是岩台市市长，牛俊。
“程度，你带队，目标，刘新建。他现在应该还在汉东油气集团的总部大楼，他的办公室在顶楼。”
“记住，他是赵立春一手提拔起来的家臣，为人极其傲慢，但也极其狡猾。控制他的时候，不要给他任何机会，无论是通风报信，还是……自残。”
祁同伟的语气，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是！厅长！”程度的回答，干脆利落。
祁同伟的目光，转向了李晓。
“李晓，你带队，立刻出发，去岩台。”
“你的目标，是市长牛俊，以及当年处理张欣丽抚恤金事件时，所有签过字的，经手过的相关人员。”
“名单，我已经让情报中心发到你的手机上了。”
“你的任务更重。这些人盘踞岩台多年，根深蒂固，很可能已经形成了攻守同盟。所以，你的行动，必须同时展开，像一把梳子，把所有目标，在同一时间，给我梳理干净！”
“我不希望，有一个漏网之鱼。”
李晓的心脏，剧烈地跳动了一下。
同时抓捕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和一众官员！
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手笔！
但他没有问为什么，只是挺直了胸膛，大声回答：“保证完成任务！”
祁同伟点了点头。
他的目光，扫过指挥中心里所有竖着耳朵的警员。
“从现在开始，指挥中心进入一级战备状态。”
“所有通讯，全部加密。”
“两个行动组，由我，直接指挥。”
他顿了顿，拿起桌上的总指挥通话器，“我命令！”
“‘清源’行动，现在开始！”
“出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