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,把百草堂的后院砸得一片泥泞。
冰窖内,寒气和血腥气混在一起,让人喘不过气。
苏清漪浑身脱力,每一次宫缩都疼得她眼前发黑。
“别睡!苏清漪,你给我醒醒!”夜玄凌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,一向镇定的脸上此刻全是慌乱。
他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摄政王,此刻正满头冷汗的充当产婆。
手里的剪刀比龙渊剑还要重,甚至微微发抖。
“啊——!”
苏清一发出喊叫,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,打破了地窖的死寂。
“生了!是两个!”夜玄凌手忙脚乱的用消过毒的棉布裹住那两个皱巴巴的小东西,可他刚把孩子包好,手里的剪刀就“当啷”一声砸在了冰面上。
老大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婴,哭声响亮。
但老二,那个看起来更瘦弱些的小子,胸口竟然浮现出一朵淡金色的并蒂莲胎记。
那胎记在婴儿皮肤下微微搏动,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晕。
“这是……”夜玄凌的瞳孔猛的收缩。
就在这时,谢影一脚踹开冰窖大门,浑身湿透,手里死死攥着一封被雨水浸透的密信:“主子!出大事了!这是从户部侍郎身上搜出来的,景王给北狄大巫的亲笔信!”
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刚出世的小主子,语速极快:“信上说,当年药妃在冷宫诞下的是龙凤双生。女婴被当做药渣替死,真正的男婴则被种下母蛊送出宫外。那个男婴,就是现在的景王!”
轰隆——!
一道惊雷滚过,震得冰棺嗡嗡作响。
苏清漪躺在冰棺里,脸色惨白,却突然笑了。笑声很轻,听着让人发冷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,才是那个拥有皇室血脉的公主。而景王,是那个身负母蛊被送走的人。
她生下的这个次子,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净化血脉,那是药妃一族为了压制蛊毒而生的。
“给我……”苏清漪伸出干瘦的手指,颤抖的摸向次子的小脚丫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指甲掐破婴儿娇嫩的脚心。
一滴金红色的血珠冒了出来。
苏清漪猛的将那滴血含入舌底。
一股清凉的力量瞬间从舌尖冲入心脉。
她体内的蛊毒立刻退去,锁骨处的黑色死气都淡了一截。
“果然……”苏清漪喘着粗气,眼神亮的吓人,“这孩子的血……是解毒剂。”
“你想干什么?”夜玄凌察觉到不对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“你想拿儿子当药引?”
他另一只手迅速将谢影递来的密信展开,目光扫过最后一行,脸色瞬间比冰棺还要冷。
——欲毁母蛊,必以至亲血脉自愿献祭,焚身化阵,方可绝后患。
“献祭?”夜玄凌冷笑一声,眼神里透出一股疯劲。
他转身,一把将那还带着血迹的次子裹进自己染血的玄色战袍里,声音冷得像铁:“去他妈的献祭。本王不信天,不信命,只信手里的刀!谢影,传令下去,炸了漕运码头!北狄人要打就让他们打进来,这大靖江山要是保不住你,那就换个姓!”
“你疯了……”苏清漪挣扎着想要起身,却因为失血过多再次跌回冰棺。
“我是疯了!”夜玄凌回过头,双眼赤红,“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跳进那个鼎里?做梦!”
苏清漪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那股混着铁锈味的冷空气刺得她肺叶生疼。
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。他是真的干得出来拉着天下给她陪葬这种事。
“玄凌……”她忽然软了声音,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羊脂玉佩——那是药王谷传人的信物,塞进长子的襁褓里。
“百草堂地窖的第三排药柜后面有个暗格,里面有我手写的《外科精要》和青霉素提纯图纸。”她看着那个还在哇哇大哭的长子,眼神变得温柔,“如果我不在了,让他学医救人,别学我……别学我满脑子都是算计和复仇。”
“苏清漪,你敢交代后事?”夜玄凌低吼道。
苏清漪却没理他,她借着刚才那滴血带来的短暂力量,踉跄着爬出冰棺。
那一刻,她心中没有了算计,也没有了仇恨。
她赤着脚,踩在冰冷的地砖上,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。
她走向密室中央那个从皇陵带出来的青铜鼎残片,那是阵眼。
“别过来!”苏清漪拔下发间的金簪,毫不犹豫的刺破指尖。
她以簪为笔,血为墨,在斑驳的铜锈上飞快画下一个复杂的图样。那不是古老的阵法,是她在神农系统里推演出的分子裂解式。
科学不够,玄学来凑;玄学不通,科学引路。
既然这蛊毒是一种生物基的纳米虫,那就用高温和特定的化学反应链彻底破坏它的蛋白质结构。
“玄凌……”她转过身,扯出一个笑容,眼角却滑落一滴血泪,“这次换你信我。孩子能活,江山能稳,但这道方程式……必须有人去当那个催化剂。”
她锁骨上的黑色蛊纹感应到了什么,开始快速蔓延,顺着血管爬上她的脸颊,绽放出妖异的花纹。
鼎中早已熄灭的残烬,对她的血起了反应,噗的一声,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苗。
那火光映在她布满金线的脸上,在这阴森的地窖中,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美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