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雨把手机放在桌上，屏幕还亮着。论坛最新一条帖子是“夜班车”发的，“明天我也要去写”。她没回，也没关页面，只是点开了朋友圈。
张悦正在直播。
画面有点晃，背景是书桌，台灯开着。张悦坐在椅子上，怀里抱着孩子。宝宝刚学会坐稳，头还有点摇晃。她轻轻扶住他的背，另一只手抓起他的一根手指，慢慢往键盘上按。
“啪”一声，空格键被压下去。
屏幕上跳出一行乱码：“kjjdss llll ertyuio”。
张悦笑了，亲了下孩子的额头。“这是你写的第一个故事。”她说。
林小雨看着这一幕，嘴角也跟着动了一下。她录了屏，截了那段文字，转发到两人聊天框里，打了几个字：“你这‘育儿写作’，够创新的。”
几秒后，语音消息进来。
张悦的声音很轻，像是怕吵到孩子。“我知道你在笑我。”她顿了顿，“可你看，他现在不懂什么是故事，但他知道妈妈在这里写下过很多真实。总有一天，他会明白，敲下的每一个字，都可以是光。”
林小雨没立刻回话。她把那条语音听了两遍，然后打开论坛，匿名发了一帖，标题是《最小文豪诞生》。
帖子里只有两张图。第一张是宝宝按键盘的截图，第二张是那行乱码被做成页眉边框的样子，嵌在张悦新书文档里。配文很简单：有人教一岁小孩写字，说这是写作的开始。
帖子很快有了回复。
有人说：“文豪世家从乱码起步？”
也有人说：“这才是真的传承。”
还有人问：“这算不算人类早期幼崽创作实录？”
林小雨看着评论一条条跳出来，手指滑动屏幕，一直往下翻。没人质疑，也没人嘲讽。大家好像都懂。
一周后，张悦发了新动态。
照片是宝宝周岁宴。蛋糕摆在桌上，蜡烛已经吹灭。旁边放着一本巴掌大的本子，棕色皮面，封面烫金写着“我的故事”。
配文只有一段话：“去年你说梦见宝宝开口讲了个故事。今天，我把这个梦装进本子里，交给他。”
林小雨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。
她起身拉开书桌抽屉，拿出自己的记录本。封皮磨得发白，边角卷了起来。里面夹着糖纸、干花、车票，还有几张泛黄的便签。她一页页翻过去，指尖划过那些年写下的句子。
有些字迹潦草，有些涂改严重。但她都留着。
翻到最后一页，空白。她没动笔，合上本子，放回去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张悦的消息：“你说过，写作不是为了被记住，是为了不忘记。我现在信了。”
林小雨回了一个“嗯”。
她重新打开论坛，找到自己那篇《最小文豪诞生》，点了编辑。在末尾加了一句：“他要继承的，不是笔，是敢真实的勇气。”
发送成功。
页面刷新，评论区多了新内容。
有人写道：“我女儿三岁，昨天指着我的笔记本说‘妈妈写’。我没拦她，让她在最后一页画了道歪线。”
下面有人跟：“我侄子五岁，每次看我打字就凑过来按键盘。我现在专门留个文档叫‘儿童特区’。”
又有人说：“原来写作的起点，就是有人愿意让你乱按。”
林小雨退出页面，回到首页。
推荐栏最上面，是一篇热文，标题是《我家的键盘，从不让小孩碰》。作者说自己从小被要求字字准确，直到看到那个宝宝按键盘的视频，才意识到表达不该有门槛。
她点了收藏。
窗外天色暗下来，楼下传来孩子跑跳的声音。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骑过路灯下，铃铛响了一声。
林小雨站起来，走到书桌前，打开台灯。
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本子，封面是浅灰色，没有名字，也没有标签。她翻开第一页，拿起笔。
还没写，手机又震了。
是张悦的视频通话请求。
她接起来。
画面里，张悦靠在床上，宝宝躺在她身边，眼睛快闭上了。她手里拿着那本迷你记录本，轻轻放在孩子枕边。
“他今天第一次自己伸手去抓笔。”她说，“没写成字，但抓得很紧。”
林小雨点头。
“你呢？”张悦问，“下一个故事，打算怎么开始？”
林小雨看着桌上的新本子，笔还握在手里。
她说：“我想教别人写。”